「不是凡事都有原因的。」他拍拍她的手。「你為甚麼緊張?」
「不,不是緊張。」她搖頭。「好奇。」
「等一會兒想去哪裹?」
「哪裹都不去,我要你休息。長途飛行回來,不累?」
「看到你,甚麼都忘了。」
「忘了你是誰?」她俏皮地說。「你是真的飛行,開飛機,不是搭客機,請保重。」
「也好。」他把她的手送到唇邊一吻。「我听你的話。」再坐一陣,他們離開。
「讓我送你回家,明天再把你的車開到壞家,怎麼樣?」他說。
「沒問題。」
「其實我想看看有沒有別的男人在跟我競爭。」他半真半假。
「開玩笑。哪有這種事?」
「天下烏鴉一般黑,說不定哦。」
「胡言亂語。與天下烏鴉有甚麼關系?」
他握著她的右手,舍不得放開,只用一只子在開車,瀟灑自在。
「明天——真去訂上海機票?」她猶豫著。心里有個奇怪感覺,彷佛將發生甚麼事。
「說去就去,你後悔?」
「不——上海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因為是我的故鄉?」他望她。
「不。沒有理由,只是想去。」她又想起那古舊軍帽軍服的男人。
她可以把幻象的事告訴偉克,但少寧——不知道為甚麼,她覺得不該講。
到她住的大廈外,停下車來。遠遠的看見許荻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因為車站,他便現了形。
「是不是?」他看來不高興。「我的靈感很準。」
「他只是朋友,不許小心眼兒。」她說。心中——嘆息,這個許荻。
「我送你上樓。」他說。
「回家,好嗎?」她坦然地凝望著他。「讓我來處理這些事。我已答應你去度假旅行。」
「我不喜歡見到他。」
「那是他的事,我不能制止。」
「告訴他關于我們的關系,」他十分認真。「讓他知道我們將去旅行。」
她想一想,點點頭。
他輕吻一下她面頰,任她下車。然後,一個大轉彎,他走了。
她慢慢走向暗處的許荻。
他顯得孤獨的身影在昏暗中更冷清,有一種被世界遺忘的感覺。
「許荻,為甚麼不到偉克家坐一坐?」她問。他不安的移動一下。
「他不在家。」
「找我?或是找他?」
他沉默著,好半大才迢出一句話。
「他該先打侗電話給你,我不知你外出。」他垂著頭,很沮喪。
「來,我們上樓再說。」她大方邀請。
「方——便嗎?」他雙手插在褲袋裹,很無奈無助似的。
「有什麼不方便,只得我一個人,我們是好朋友。」她微笑。
她領先在前面,他跟著,很沉默。進電梯之前,他壓低了聲音問︰「剛才——開著你的車走的可是——少寧?」
「是他。」她坦然大方。「我們去晚餐。」
「他不是前天才離開嗎?」
「下午回來,他放大假。」她不想瞞他。
他悶悶的跟著地,直到她家。她給他一罐啤酒,他搖頭。于是再換—杯鮮果汁。
「其實——我無聊!」他自嘲。「明知比不過少寧,只是枉做小丑。」
「怎麼這樣說?」她不安。「我們是好明友。」
「我知道。」他苦笑。「我們只是好朋友,你老早就告訴過我。」
「你是極好的人,我很珍惜我們的友誼。」她十分為難。
「我懂。很多人都是這麼對我說,我是極好的人,他們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有如何?他們是他們,我永遠是我,沒有人了解我。」
「你可以告訴我,我能懂。」
「你不懂。如果你懂就不會有少寧,」他又垂下頭。「我不自量力。」
「不要這麼說,大家——都是好朋友。」
「他——為你趕回來?」他不看她。「在歐洲,每次他都樂而忘返,他為你改變。」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僵在那兒。
「我極羨慕他,他能令每一個他看中的女人心服口服,就算他離開她們,也沒有一個人講他壞話。」
他看中的每個女孩子?許荻為甚麼要這樣講?他一再暗示他有很多女人,是不?
「我不是挑撥,這是事實,」他繼續說︰「以前還試過一個瑞典女人找來香港,和他的香港女人大吵大鬧。結果,他飛了她們兩個。」香港女人?梵爾心跳突然加速,砰砰砰砰的連她都听到聲音。還有香港女人?妒忌一下子涌上來,少寧不是說沒有那些女人嗎?他為她請假一個月。
「我這麼說——只要你小心,我不想你為他傷心,只是這樣。」她尷尬萬分,這個時候,她能說甚麼?沒有刻意愛上少寧,但目前她已泥足深陷,用盡全身的力量也不能自拔。她愛他,有點莫名的瘋狂。
「謝謝,許荻。」她放低了聲音。
「那——我走了。」他站起來,毅然走向大門。「我不會再來騷擾你。」
「許荻——」她追到門邊,發覺沒有甚麼話好講。「我們還是好朋友。」
他看她一眼,悄然而去。
回到沙發上,劇烈的心跳還沒平復。電話鈴大響。
「我看到他離開!」少寧的聲音。「他上去了三十三分鐘。」
「你在哪里?」啼笑皆非。
「在你樓下。我離開又回來,不放心。」
「真是。都像孩子一樣。」
「他說什麼?」沉聲問。
「沒甚麼,」她驚覺不能說錯話。「他來找偉克,正好偉克不在家,」
「他來找你,我了解他個性。」說得十分肯定。「他說我不可靠,有許多女人。」
「多疑,全然不是這樣。」
「一定是。他不止一次破壞我。完全不明白他是甚麼心理。他說了瑞典女人的事?」
她不出聲,只是笑。
「無可救藥。七八年前的事,也只有那麼一次,那個瑞典女孩子逼我結婚,當然不肯就範。于是她來香港,于一個借住我家的新加坡空姐大吵大鬧,新加坡空姐蒙不白之冤,從此沒理過我。這是我錯嗎?」
「真是這樣?」
「你可以去公司問我同事,大家都知道前後經過。那瑞典女郎是個模特兒,纏人功夫一流。我只跟他吃過兩次飯而已。」
她深深吸一口氣,不知為其麼就相信了。
事情必然是這樣,而不是許荻說的,沒有香港女人,是不是?
心中舒坦暢快。
「回家吧!我想休息。」她柔聲說。
「他——沒有影響你的心情?」
「沒有。我們後天去上海。」她放下電話。
她懂得隨他度假旅行的意思,那表示願意輿他進一步交往,願意與他有更親密的關系。
她願意,心甘情願的。
他們一起去訂機票,看一場奇洛李維斯的《真愛的風采》。她有個感覺,現實中的少寧比電影中的奇洛李維斯更英俊,更吸引入。
她也暗笑,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然後,他們出發赴上梅。帶著簡單的行李,他們直奔國際飯店。
大陸和台灣一樣,酒店都稱「飯店」。國際飯店在外灘,古老的有近百年歷史。
「為甚麼住柄際?」她問。
太多更新穎豪華的酒店,為甚麼不住?
「你將知道原因。」他眨眨眼。
他訂了兩個毗鄰的房間——他訂兩個房間,他依然尊重她。他是君子。
「我們在酒店里的夜總會吃晚餐,你休息之後預備,六點半我來接你。」他帶她上樓。
房間極大,中間還吊著水晶燈,有一組沙發,還有一個可容人走進去的衣櫃。衣櫃的門上有雕花,黑色。有絲恐懼感覺涌上來,許多關于酒店有鬼的傳說涌上心頭。
匆匆沖涼,換上唯一帶來的晚裝,那是件復古的絲絨長裙,穿起來有二十年代上海的的風味。她化了淡妝,把頭發梳子,夾了兩枚今年最流行的假鑽石發夾,穿一雙復古高跟鞋,益發顯得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