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築——」他難堪的。
她搖搖頭,阻止他再說下去。
「她是誰?她——為什麼那麼幸運?」她輕輕地問。睫毛緩緩的扇動著,像一陣柔風,輕緩的撫慰著他的心。
「你——一定要知道?」他掙扎著。
「你帶我來這里,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的,對嗎?」她說︰「我很願意知道,即使——我不能獲得你的心,至少,我也要知道原因!」
「亦築,你錯了,」他吸一口氣,慢慢說︰「逝去的我已忘懷,我帶你來,是因為尋覓到了!」
「你騙我!」她抬起頭,直視著他。
「我以生命擔保,我不騙你!」他嚴肅的。
「那麼告訴我,她是誰!」亦築堅持,「黎瑾的媽媽?」
「不——」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有點傷感。「不是她,是另外一個女孩,她的同學!」
「怎麼發生的?告訴我,好嗎?」她臉上有熱切的紅暈。
「亦築,」他振作一下。「今天不說,好嗎?我們今天出來玩,別提那些舊事,以後——我保證告訴你!」
她看著他,許久,許久,才點點頭。
「我相信你的保證!」她微笑一下,「她——美嗎?」
「不很美,比不上小瑾母親的一半,」他搖搖頭,「可是美、丑並不代表什麼,你懂嗎?」
「我——懂!」她吸一口氣,「讓我們去拾貝殼吧!」
「貝殼?你才說不喜歡?」他驚訝的。
「我能假裝喜歡嗎?」她跳下大石,含有深意地說︰「人生並不十全十美,我若有能力,我便願使人生更美!」
他呆了,多少時候,似乎才一瞬間,亦築竟長大了,不,成熟了,女孩子的成長,真是那麼使人訝異?
「好,我陪你去拾!」他也跳下來。
亦築已走得很遠,並一直快速的往前奔去。之諄在後面追著,追著,她真是個頑皮的女孩,不是嗎?
「亦築——」他追到她身邊,用力抓住她,把她拉到胸前,當她轉身的一剎那,他
呆怔一下,亦築那清秀的小臉上,竟布滿了淚痕。「亦築,怎麼回事?」
她咬著唇,一抹倔強之色在眉宇間閃動,她不說話,眼淚也不再流下來。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他急切的搖晃她身體。
「我愛你,我情願接受一切,委屈的,難堪的,」她堅決地說︰「但是,你對我的感情,即使不完整,也希望——能更多一點!」
「哦!亦築!」他激動的用力擁抱住她。「亦築,我的小東西,你在說什麼?亦築,你知道嗎?我愛你,我愛你!」
亦築閉上眼楮,一串淚珠又滾落下來。之諄動情的,專注的,全心全意的吻她的臉,吻去她最後一滴眼淚,然後放開她,半責備的問︰
「小東西,你又誤會了什麼?」
「我很像她——至少某些地方像她,是嗎?」她委屈的。
「哦,天!」他高聲笑起來,「你怎會想到這些?我想不到你也會這麼小心眼兒,我以為你灑月兌得很,女孩子啊!」
「難道不是?」她低下頭說,「你不是把我當她的影子?」
「唉!」他嘆一口氣,「你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能這麼說?如果我把你當她的影子,我未免太卑鄙了,是嗎?」
「那你為什麼——」她頭垂得更低。
「因為我愛你!」他再度擁住她,「知道嗎?你像面鏡子,使我看清自己!」
她驚喜的抬起頭,他深情、帶笑的臉已壓過來,她覺得心髒悸動,一陣暈眩,他溫暖的、柔軟的唇已落在她的面上,她閉上眼楮,別再想那些事了,鑽牛角尖,只是自尋煩惱!
他們找了一塊能容兩人的平滑石頭坐下。亦築的頭倚在他寬闊的肩上,兩人就這麼依偎著。沉默,似乎比言語更能增加互相的了解。天漸漸暗了,深秋的涼意更重,亦築覺得有點冷,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顫,之諄立刻驚覺,月兌下那件米黃色燈心絨獵裝。,披在她肩上。
「冷了吧?回去好嗎?」他低低的問。
「不,我喜歡這里,多留一會兒吧!」她仰望著他。
他動情的低頭輕吻她—下,凝視著她的眼楮。說︰
「我知道你的感覺,像我第一次來到這里一樣,」他笑笑,「這里風景並不特別,卻有一股平凡的吸引力!」
「平凡的吸引力?」她沉思著,然後笑起來。「我曾說過我很平凡,且安于平見,我喜歡這里,原來因為我們相像,你這句話耐人尋味!」
「耐人尋味的是你的眼楮,你知道嗎,來到這里,你的眼楮就變成海水般的深藍色,我懷疑你是河中的精靈!」他溫柔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她的臉,停在她眼楮旁邊。
「河中的精靈回到家里,要休息了!」她閉上眼。
「真的累了?回去吧!」他要站起來。
「不,我要等!」她固執的搖頭。
「等?等什麼?」他不解的。
「等歸舟,等落日!」她夢囈般的。
「傻孩子,你要等到幾時?」他憐愛的拍拍她。對她,他有一種混合著父親與情人的感情。「如果我騙你呢?」
「你不會騙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當真的,」她認真地說︰「即使你在騙我,我也相信你!」
「小東西,你真死心眼!」他扶她站起來。「我保證下次再帶你來,今天不等了,行嗎?」
「我們去哪里,回去別墅?」她望著他,有些不願。
「你是願意吃財嬸燒的好小菜,或是去盼近的高爾夫球場餐廳吃西餐?」他問。
「如果兩樣我都不願呢?」她故意的。
「我只好陪你餓—頓!」他笑,「真的,林家別墅里的音樂不錯,又清靜,我情願過沒人打擾的黃昏!」
「但是——」她猶豫。
「又想那圓床了?」他嘆息,「除了那些丑惡的事,圓床的本身是美麗的,不是嗎?」
「好吧!至少我們可以在客廳里坐坐!」她仍舊有成見。
再走上紅泥路,亦築真的覺得累了,反而之諄顯得精神奕奕,他完全不像個四十三歲的人。
「夏天這里—定很舒服,還可以游泳!」她說。
「不能游泳,此地有鯊魚,」他搖頭,「你忘了去年報上登著淡水鯊魚咬死人?兩條腿都被咬斷,死得好滲,那天正好林維德請客,我也在!」
「你看見那被咬死的人了?是什麼人?」她睜大眼楮。
「是個學生,我遠遠看見,不敢走近!」飽說。
她下意識的把衣服拉緊一點,血淋淋的事實使她心寒.
「我剛才還在打算說夏天來游泳,人算不如天意!」她嘆息著說。
「我們倆相識,相愛,算是天意了吧!」他們一起走進別墅的鐵門。
「不——知道!」她言不由衷,想起了黎群,若她和之諄是天意,黎群是人算?黎群是之諄的兒子,若之諄知道黎群的心意,他會怎樣!
「你怎麼了?」他立刻發現她的異樣。
「沒事——我在想,黎瑾和雷文,還有黎群——他是這麼奇異的男孩,會愛上怎樣的女孩?」她支吾著。
「你擔心什麼?」他看著她。她心中猛跳,他發現了什麼嗎?「我了解小群,他不容易喜歡一個人,如果愛了,就難以更改!」
「是嗎?」她的臉色有些變,是有些內疚。
「是的,他像他母親,十分像!」他的聲音低了。
「他母親?又是你那個夢——」她神色一震,「告訴我吧!別把它放在心里了,我願與你分擔一切苦樂!」
「我會告訴你,我一定會告訴你的——」他喃喃自語。大廳里,財嬸已開了音樂,想不到這慈祥的老婦人還懂得選音樂,她選的是一些幽美的,柔和的,淡淡的,有絲憂郁的小提琴和清越的鋼琴,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卻美得使人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