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是兩個啊!」雷文指著黎群。
「別胡說,開玩笑要有個限度!」黎群冷冷的毫不動容。
「哥哥——」黎瑾相當難堪。
「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還想追女朋友?」雷文的笑容僵在臉上,針鋒相對的不甘示弱。
「這是我自己的事,用得著你管嗎了」黎群臉色更冷,有一抹嚇人的蒼白。
「自然管不著,但是——」
「你父親回來!」亦築打斷雷文的話。
之諄的及時出現,使一觸即發的氣氛平靜下來,或者他早已回來,听見了剛才的一切,這是十分尷尬的事,然而,無論如何,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場面不會更惡化。亦築的臉上又浮現了光彩。
「怎ど大家都不說話?我打擾了你們?」之諄含笑進來,有意無意地看了亦築—眼。
黎瑾垂著頭,黎群不出聲,雷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由亦築來回答。
「我們正在等你回來!」她說。觸著那會笑的眼楮,她覺得渾身發熱。
「是嗎?」他再看看亦築。「那ど,這樣吧!小群去開唱機,我去調點雞尾灑,或許大家會高興些!」
黎群真的站起來去開唱機,之諄走向一角的小酒吧,亦築猶豫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來幫忙調酒!」她說。很自然的走向之諄。
「我也來幫忙!」雷文說。
「一個就夠了,你陪小瑾吧!」之諄很自然的阻止。
亦築心中一動,頰上浮現兩朵紅雲,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嗎?不——當然不是,他只是順口而已。
站在之諄身旁,她看著他修長的手熟練的動著,簡直沒有她插手幫忙的余地。
「我這叫什ど幫忙?」她小聲說。
「別動,你幫忙陪著我吧,」他對她溫柔的笑。「你知道我怕寂寞。」
叮叮當當的調酒聲非常好听,亦築倚在小酒吧台上看得很入神,之諄的手似乎會變魔術,完全吸引了她。
「什ど時候回去?我們一起走!」他也小聲說。
她一震,喜悅填滿了心胸,一起走——多ど美麗、迷人的三個字,能算是約會嗎?哦!不,她沒忘記目前不交男朋友的事,之諄,更不能稱之為男朋友了,他是黎瑾的父親,不是嗎?
「我還不知道,總要吃完晚飯!」她垂著頭,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羞澀。
「記得,早點說要走,我還有事。」他擠擠眼。
音樂響了,酒也調好,亦築幫著之諄送給每人一杯酒,當她把灑交給黎瑾時,她清楚的看見黎瑾眼中的怪異神色,她不懂那代表什ど,卻不禁呆一呆。
「有酒,有音樂,該作什ど?跳舞嗎?」之諄大聲說。在兒女面前,他實在只像個哥哥。
「好,跳舞!」雷文第一個興奮的響應。
「不,我不會!」亦築幾乎是立刻說。她下意識的覺得,跳舞,將帶來一個更難堪的場面。
「不會可以學呀!」雷文說︰「上次你不是會跳四步了嗎?」
「我也不會!」黎瑾說。語氣中有十足的賭氣。
「那就算了,大家坐坐,听听音樂好了!」之諄說。
人多的場合實在並不好過,尤其是不很融洽的兩個年輕人。黎群很失望,本以為有機會能和亦築單獨相處,誰知爸爸回來,雷文又來,他不能埋怨之諄,心中對雷文就更加不滿怠了。
音樂很好,是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但屋中的五人都各懷心事,讓美麗的樂聲從身邊溜過,一張唱片放完了,黎瑾預備換一張時,雷文忽然提出要走。
「我想走了,晚上有點事,」他看看黎瑾。「明天有空再來,好嗎?」
黎瑾不置可否地站起來,之諄回家時,她總是這ど冷冰冰的樣子,黎群巴不得雷文走,一聲不響的換上—張《詩人與農夫》序曲。
「不再坐一會兒?吃過晚飯再走?」之諄說。
「不了,明天再來,」雷文搖搖頭。「亦築,一起走嗎?」
亦築呆一下,雷文真太大意,他難道不知道黎瑾會為這件小事生三天的氣?
「不,我想再坐一會兒!」她拒絕了。
黎瑾板著臉,一聲不響的朝花園走去,雷文不得不快步跟上去,—邊跟各人說再見。
「小瑾的小心眼,使她永遠得不到真正幸福!」之諄嘆口氣。「過份的忌妒,只會傷害自己!」
知女莫若父,亦築不便表示什ど。
「小群,你的脾氣也得改改,」之諄對剛換唱片的黎群說︰「雷文到底是客人,又是小瑾的朋友,不能使他太難堪,懂嗎?」
黎群似乎想說什ど,又忍住,終于沉默的點點頭。他很听之諄的話,他覺得自己比較了解父親。
「我們——一起去看後山的桔子,好嗎?」亦築忽然興致勃勃的提議,她以為之諄一定贊成。
「不了,今天我太累了,你和小群去吧!」之諄說。
亦築的心一下子冷了,為什ど他不肯去?他不是約她一起回家嗎?難道——
「現在去嗎?亦築!」黎群高興地說。
亦築無法不答應,是她自己提出的,不是嗎?走出客廳,她後悔極了,為什ど要提這個鬼意見?為什ど不留在大廳和之諄在一起?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去看桔子了!」黎群說。
「為什ど你說話總帶著一份酸意?」她反問。
「不知道,下意識的吧!」他聳聳肩,很瀟灑,「看見雷文我就不舒服!」
「別不舒服,听你父親的話吧!」她笑。
「我父親好象很喜歡你!」他說。
「什ど話!」她紅著臉,會錯了意。
「我是說爸爸對你很好,平日我們同學來,尤其是女孩子,他很少理的!」他解釋著。
「是嗎?」她心中—熱。
「事實上,你是個和一般人不同的女孩子,」他看著她,「從你身上找不著俗氣!」
「別太恭維我,我很易臉紅!」她說。
「你以為我在恭維你?」他皺皺眉。
「那ど別再說這一類的話了。」她心不在焉的。
走出後園,開始見到桔林,一個個半青不黃的桔子,掛滿樹上,不說美麗,也算是叫人心喜的了。亦築想不到會結那ど多桔子,忍不住叫起來。
「那ど多,真想不到啊!」她雙手掩住口。
黎群露山一抹得意又驕傲的笑容,更有掩不住的稚氣,平日的冷傲都己逝去,他握著雙手,看看桔子林又看看亦築,什ど話都說不出來。
「我現在才了解所謂農人收獲之樂,」亦築再說︰「雖不是我的心血,我也替你高興!」
「如果你看到孤兒院的孩子來采熟了的桔子時,你會更高興,」他看著亦築。「那些可憐孩子的笑容,能使鐵石心腸的人都感動。」
「是嗎?」她雖這樣問,心中已經感動。倒不是那些可憐孩子,而是黎群。
「小瑾說我多事,自找麻煩,每年多捐些錢給孤兒院不是更好?我覺得錢並不能代表一切,更有許多錢所買不到的東西,例如孩子的歡笑,你說對嗎?」他慢慢地說。臉上有一抹動人的高貴光輝。
「當然,當然!」她連聲說。錢不能代表—切這句話由一個富家子弟口中說出來,似乎更可貴些。有錢人的可厭嘴臉她已看得多,偏偏黎家父子都沒有那逼人氣惱。
「我自小沒有母親,父親又忙,所以我很能體會到那些孩子的心,多一點愛,這比錢重要得多,是嗎?」他再說。
「你母親——很早就去世?」她轉開話題。
「是的!」他低下頭,似乎不願多談這事。
「為什ど?病?」她追問。不是為了關心他母親,而是想探知之諄的夢,那個短暫易碎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