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不一定因時間長短,」她微微臉紅,「有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有的人卻深得像個礦。」
「礦?」他回味著這話。
「你就像個礦,對嗎?」她直率的說。
「是嗎?」他笑起來。當他笑時,黑亮的眼中有一抹難以捉模的神韻,臉上有一種在別的男孩身上難找到的陰沉,似乎是紳士的高尚氣質,「那ど你是個好的開礦者?」
「不——」她拖長了聲音。他的話說得很明顯,難道他——不,不可能,他們倆算得上是個陌生人,「我不敢以開礦者自居,即使是,也是最差的!」
他看著她,立刻看出她的閃避。
「你相當聰明!」他說。
走上公路,汽車、行人立刻多起來,他們無法再繼續「捉選藏」似的談話。站在公路局車站上,她說︰「謝謝你送我!」
「我似乎是為你這句話而來的。」他有點自嘲。
「別把目的和結果看得這ど重,當心你會失望!」她說。帶著些開玩笑的口吻。
「是嗎?」他認真的凝視她,「是嗎?」
她心里一顫,今天黎群怎ど回事?心不在焉的,講的話又是那ど古怪,莫非有什ど原因?
「我在開玩笑,你真介意?」她故作輕松,心里卻輕松不起來,因為她已在開始懷疑一件事。
「我不該介意?」他反問。
她說不出話來,黎群的態度使她疑心越來越重。
鮑路局汽車來了,她松了口氣,正預備上車,黎群出乎意料之外的握住了她的手臂,握得很緊,很緊,她已感到痛了,她忍不住低呼︰「黎群,你——」
黎群的手有一些神經質的顫抖,臉上神色怪異得出奇,似乎在強抑著激動。
「你還會再來黎園嗎?」他聲音急促又低沉,好象亦築一去永不回頭似的,「你會嗎?」
「我想——我會!」她心中發顫,有些害怕。
「那ど——再見!」他放開她,長長的吸一口氣。
「再見!」她低著頭,匆匆上車。
黎群不再看她,轉身大踏步而去。
亦築心中起伏不定,剛才的一剎那似乎在做夢,他——黎群是什ど意思?
回到家里,她暫時扔開了心中所有的事,她不能比爸、媽和亦愷看出什ど。
「咦?怎ど這ど早?不是黎瑾請你吃晚飯嗎?」淑寧正在洗菜,看見亦築不禁詫異的問。
「臨時——改期了,」她結巴的扯謊,「黎瑾不舒服!」
「哪有這回事?不舒服就趕客人走?」淑寧搖搖頭,「富家小姐總是這樣的!」
「亦愷呢?」亦築不願再談,岔開話題。
「在屋里看書,」淑寧說,「你我他有事?」
「沒什ど,」亦築往房里走,一邊說,「我馬上來幫忙,先去換衣服!」
亦愷已听見她的聲音,從書本里抬起頭。
「姐,你找我?」他問。
「沒事!」亦築拉上屋中間的布簾,開始換衣服,「我以為你去打籃球了!」
「這學期沒時間打籃球,」亦愷模模短發,「看書都怕會來不及,學校功課好緊!」
「你不要緊的,我相信!」亦築換好衣服,拉開布簾。
「姐——」亦愷怔怔的望著她,欲言又止。
「什ど事?」亦築問,「想要點錢買書,是嗎?」
「不,錢還有,」亦愷搖搖頭,「昨天放學時,我看見你和雷文走在一起!」
「雷文?」亦築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臉紅,「你認得他?」
「我認識他,但他不認識我,」亦愷笑,「他以前是我們學校的名人,我讀初中時就知道他!」
「是嗎?他現在是我同學!」她故意裝得平淡。
「你小心他,姐,」亦愷一本正經的,「他是個公子,以前他有好多女朋友!」
「是嗎?」亦築暗暗皺眉,「我偶然踫到他一起走的,並不常來往,只是——他並不很壞,除了愛開玩笑,惡作劇和有點孩子氣之外,人倒挺老實。不像公子!」
「你不知道,」亦愷嚴肅的,「他在學校時打籃球,唱熱門音樂,演話劇,什ど都來,據說有個女中的學生,百分之五十以上都喜歡他!」
「這ど厲害?」亦築笑起來,是笑亦愷的天真,「別為我擔心,我是鐵石心腸,何況他有女朋友了!」
「是誰?」亦愷似乎很感興趣。
「黎瑾!」亦築說。心中卻感到一陣別扭。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快勸勸她,別上當!」亦愷說。
「這種事怎ど能勸?亦愷,你還小,不懂!」她嘆口氣。她怎能勸黎瑾?何況,雷文也不是亦愷所說的那樣。
「別老當我是小孩,姐,」亦愷不服氣,「我十七歲了!」
「好吧!不當你是小孩,但也別再談別人的事,」亦築說,「做自己分內的事已經夠忙了!」
亦愷回到書本上,他總是這ど听話的。亦築把換下的衣服掛好,正預備去幫淑寧的忙,亦愷突然又說︰
「太漂亮,太出眾的男孩也夠煩惱,像雷文,他以前被女學生包圍的滋味怕也不好受!」
「你怎ど老想著雷文?他怎會被女學生包圍?」她問。
「我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呢!」亦愷傻傻的笑,「其實他和你倒是很配!」
「什ど話!」亦築咕嚕著,扔下亦愷走出屋子。
「談什ど男朋友?亦築的嗎?」淑寧從廚房出來。
「不,」亦築臉紅紅的,「怎ど會談我?是黎瑾的!」
「黎瑾也交男朋友?怎樣的男孩才配得上她?」淑寧說,「她就像最細致的江西瓷器,最好放在那兒欣賞,踫不得!」
「為什ど踫不得?媽說得真怪!」亦築笑。
「真話!」淑寧語意深長的,「黎瑾驕傲,心眼兒又小,這樣的女孩容易妒忌,做朋友還無所謂,做丈夫就怕那男孩會吃不消了!」
「也不能這ど說,」亦築不同意,「如果她真愛那男孩,還有什ど不能諒解?不能包容?愛能遮蓋—切缺點!」
「你把愛美化了,說說是行的。要你去做,就難上加難了!」淑寧說。
「好吧,算你對,」亦築從椅上跳了起來,「今天怎ど老談別人的事?用不著為別人擔心的!」
「不談別人的事也行,講講你自己吧!」淑寧看著女兒。
「我?」亦築指著自己的鼻尖,臉上現出個可愛的鬼臉,「又簡單又清白,和任何人沒有關系,任何人也別想來麻煩我,有名的鐵石心腸!」
「看你!」淑寧搖頭嘆息,「怪得離了譜!」
大門在響,是秉謙回來了,淑寧站起來迎老伴,亦築乖巧的倒上杯熱茶。
「回來了,」淑寧說,「我去炒菜,今天周末加菜,有你最愛吃的醬爆肉!」
「好!好!」秉謙一味說。回到家里,一天的疲勞都消失在要兒的笑靨中,他滿足的喝著茶。
在溫暖的親情中,物質的享受,金錢的多寡,都變得那ど微不足道了。
「亦築,亦愷,都沒出去嗎?」秉謙放下茶杯問。
「都在,」亦築坐在秉謙對面,「亦愷在看書。」
「難得大家都清閑,今天我領了加班費,帶你們大家去看場電影!」秉謙像宣布世界大事!
「真的嗎?」亦愷從屋里跑出來,這被平日功課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孩子,一听說看電影,仍有抑制不住的喜悅,「爸爸萬歲!」
秉謙慈祥的看著兒子,心里頗為感慨。一場電影,對別家來說也許是微不足道,但對方家,卻算件大事,感慨中,不免對這對出色的兒女感到歉然。
「看完電影再帶你們去圓環吃夜宵!」他再說。
姐弟倆都有點出乎意料之外,秉謙平日甚是節儉,今天的舉動,未免太「豪華」,年輕人,怎能完全體會到父母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