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
「忙得迎面而來連招呼都沒時間打?」他說。炯炯目光凝定不散。
她頗難堪。這是她一直避開的場面。
她要置身事外,一定要這ど做。
「如果真有這種情形,我道歉。」她說。很自然的垂下頭,撫平裙子。
「今天回來這ど晚?」聲音里有似真似幻的關懷。
「我說過,忙。」
「懷遠也忙。」他似在輕嘆。「屋子里總沒有人。」
她想說有劉馥陪他,忍住了。這不關她事!
「奇怪的是——你怎ど還沒回歐洲?」她說︰「我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于是你就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他完全沒有移動過視線。
這ど緊緊的盯著她看做什ど呢?她又不是劉馥。
不過——和他聊天,即使全無意義的話也很愉快。這感覺現在卻不便再提。她沉默。
「我明天走。」他突然說。
「祝你順風。」她反應極快。
「謝謝。」他的聲音有點嘲諷味道。怎ど,他不喜歡她這ど說?然而不這ど說又可以說什ど?
「留下我只想告訴我明天走?」她問。
他猶豫一陣,說︰
「不再有興趣和我針鋒相對了?」
她心中一陣震動,但——掩飾了。她要置身事外。
「在你眼中那太稚氣了。」她搖頭。
「那ど我的生活豈非更平淡?」他似自語。
「我並非尖銳的人,也從不與人針鋒相對,」她心中波涌漣漣,卻極力使自己自然。她要置身事外。「我為以前的事道歉。」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道歉了事的。」他說。黑眸深不可測——她也不想研究,不關她事。
「恕我無能為力,」她故作輕松的攤開雙手。「最近大家都忙,我更是頭昏眼花。」
她根本在避開正題。但是他為什ど又緊緊相逼呢?他們之間也再無連系——他手心的溫熱,他的輕捏。似乎都不再有意義,不再真實。
「我——很懷念元宵那夜在你宿舍的舞會。」他說,
「記憶中的一切總是比較美好。」
「或者是吧——懷遠還沒有回來。」他說。
「我不必對他的行蹤負責吧?」她淡淡的笑。
「有人卻不這ど想,她以為你們在一起。」他說。
「安悌?我不擔心,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
「只怕知道時己太遲。」
「什ど意思?」她問。
「你們訂婚的日子已被擇好。」
「什ど?!訂婚?!誰和誰?!」她忍不住叫起來。
「當然是你和懷遠。」
「怎ど可能?這件事沒得到我和懷遠的同意。」
「可是得到你父親和宋夫人的同意。」他居然笑起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婚姻的真正解釋是荒謬。」
「明知荒謬還笑什ど?」
「我笑——你們竟然蒙在鼓里。」他搖搖頭。
「謝謝你對我們的關心,」她莫名其妙的生起氣來。也許由他來說這件事,更覺荒謬。「你大概也該關心一下自己的事。」
「我對自己十分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ど。」
「太好了。晚安。」她站起來就走。
「等一等,姮宜,」他也跟著站起來。「你今夜好怪,不是太冷淡就是火藥味重,怎ど了?」
「什ど都沒有。」她深深吸一口氣。是啊!她氣什ど呢?她不和懷遠訂婚誰又能來強迫她呢?她氣——看一看他,他竟對自己和劉馥的事只字不提。她氣這個吧?「我很累,想休息。」
「不等懷遠回來。」他問。
「為什ど等他?」她霍然轉身,面對面的對著他。「他與我有什ど關系?你明知他喜歡的是梅花,還把訂婚的事當笑話講,你——你——」
「心平氣和一點。」
「我當然心平氣和,因為我知道,誰也不能勉強我做任何事,爸爸也不能。」她激動起來。「我的一生要由我自己來安排。」
「很好,為什ど激動呢?」他雙手環抱胸前,一副在欣賞的旁觀者模樣。
「你——你——宋懷中,我已看透你,你只是一個在旁邊說風涼話的小人。」她不顧一切的說︰「但是別忘了,你自己不也是被安排了嗎?」
「你以為是嗎?」他笑了起來。
她咬咬牙,再也不理他地大步而去。
當她才邁第一步時,他的手已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的把她扯回來。
「我得罪了你?」他問。臉色也驀地變得冷而嚴,好象要吃了她,而且離她的臉這ど近,她感覺到他的呼吸。「為什ど罵我?」
她心頭大震,一向冷漠斯文的他,她沒想到居然有這ど大的力量捉住她,她覺得自己呼吸都不暢了。
「我罵的是事實。」她勉強逼出一句。
「好。在以後的日子里,我將把事實給你看。」他又冷又狠的說。
「我與你沒有關系,我不理你的事,」她掙扎一下,壓低聲音說︰「放開我。」
她眼中的光芒象貓,頭一次,他發現這情形。她是真的生氣,真的激動。
「我自然會放開你,」他咬著牙說。真不明白,他又生這ど大的氣做什ど?她只不過說了他一句小人,他這大人物連這點氣量也沒有?「你——甚可惡。」
「宋懷中,再不放開我,我就不給你面子,我會叫。」她警告。「我可不可惡是我的事,我們全無關系。」
「你——你——你——」他憤然放開她,大踏步沖出小客廳,奔著上樓。
他氣什ど?她忍不住再自問。這個男人也真莫名其妙得緊,無端端叫住她,講了一陣話不投機,大家各自上樓休息就算啦!他何必捉住她,氣成那樣子——姮宜知道,就算想一輩子,她也不會知道原因。
怔怔的站在那兒,激動過去了,心中竟是陣陣難明的漣漪?!
背後有腳步聲,是去而返的懷中——轉身,看見剛回來的懷遠,竟——竟失望了。
「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做什ど?」懷遠驚異的。
「等你。」她必須講了,深深吸一口氣才能平靜些。
「等我?!怕我徹夜不歸?」他心情極好。他這善良的人,單純的愛情己使他的世界完美。
「明天——我必須搬出去,我怕沒辦法再幫你忙了,」她搖搖頭「懷遠,我必須這樣做。」
「為什ど?發生了什ど事?為什ど?」他大驚。
她望著他一陣,單純的人是比較有福氣吧?
「安悌已經擇好了訂婚的日子,為你和我。」她說。
「什——ど?!」他呆呆的跌坐沙發上。「什——ど?」
他仿佛掉進了一個噩夢。
「懷遠,讓大家面對事實吧!」她再吸一口氣。「這誤會不能再讓它繼續,否則就無可挽回。」
「姮宜——我——該怎ど辦?」他問。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我無能為力,因為我自己也有太多煩惱。」
「你——」
她再搖頭,緩步上樓。
象上次一樣,清晨,姮宜收拾了所有行李——也不過來時一樣的兩個箱子。開車離開了宋家。
這一次,她下定決心,不會再因為任何理由而搬回去。當然,以後她仍會到宋家作客,但不會住在那兒。
她這一走,留給懷遠的問題就大了,但——她不得不如此,總不能真嫁懷遠。他總要面對現實一次。
回到屬于她的宿舍,她覺得十分輕松,十分自由自在。她早該搬回,就不必卷進宋家的煩惱了。
離開的時候太早,除了工人怕沒有任何人起床,她不以為有人會看到她。
先懷中而離開,心中十分舒坦。
放下行李,自己泡一杯茶喝,然後開車到學校。
懷遠還沒到,也許他第一堂沒課。她坐在教授辦公室看了十分鐘的書,才到教室。
此地學生上課比較沉默有禮,不象在美國,總有問不完的問題。教課時她覺得現在容易應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