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還沒走?」她望著阿尊。
阿尊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望著她半晌。
「我——這就走。」他平和的。「明天一早我去買機票,送你去倫敦。」
「不必,完全不必,」她笑得開朗,自信。「我獨立慣了,從來都是一個人上路,不要人陪。」他只是望著她沒有作聲。
「前陣子我太亂,太焦慮,司烈失蹤嘛。」她卻望著司烈微笑。「現在他回來了,安全了,我什麼都不必擔心,看,他沉睡得像個孩子。」
「我送你回家。」
「啊不,我沒打算回家,」她歉然的。「我想看著他,他醉得太厲害。」
「那——」他站起來,很有風度。「明天給你電話,我在機場等你。」
「oK。」她總是那麼愉快。
早晨,璞玉從沙發上醒來時司烈仍沉睡,她梳洗之後立刻去廚房煮粥,又悄悄出門去買油條、小醬瓜、肉松,回來時,司烈已在小陽台上作體操。
「我還以為你逃走了呢?」他笑著。「我是個太麻煩的人。」
「麻煩慣了,我們是兄弟。」她笑容如朝陽。
「剛才阿尊打電話來,他已買好機票,三點鐘在機場等你,他陪你去。」停一停,又說︰「這許多事情之後,發現阿尊是個好人,配得上你,真話。」
「你去配,又不是阿貓阿狗。」她不高興。「我學你,獨行俠浪跡天涯。」
「不要學我,我不是好榜樣。」他立刻說。
「學定了。」她作一個肯定的表情。「告訴我,你會去找佳兒嗎?」
「不會。」司烈也作一個肯定的表情。「我們不適合,她也知道。」璞玉想一想,輕嘆口氣,也不知為什麼。
午餐後司烈送璞玉去機場,開著她小小的九一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異常沉默。
「九一一留給你用,當作你自己的車。如果離開香港,泊在我家樓下。」她終放說。
「嗯。」他仿佛有心事。
「我這一去起碼半年,請隨時通知我行止,至少讓我知道你在哪一角天之涯。」
「好。」他還是不起勁。
「你會不會一直留在香港?」她突發奇想。「如果會,我每月回來看你一次。」
她眼楮閃亮深黑如寶石,如海洋,沖擊著他心靈,一下子他的心就熱起來。
「你會嗎?真話,可能嗎?」
「雖然會耽誤一點工作,但怕什麼呢?他們不敢炒我魷魚,我是唯一的。」
「璞玉,你——你真好。」他好感動。
「我們——是兄弟。」她握住他的大手,眼楮有絲發紅。
海底隧道塞車,他們比預定時間遲了。阿尊急得在跳腳。
「這麼晚,所有人都上機了,在最後召集。」
「抱歉,抱歉,塞車,」司烈對阿尊態度明顯的好了。「是我錯。」
三個人急急去辦手續,阿尊一馬先,一手包辦,這種人是個負責的好丈夫吧?司烈輕輕透口氣,這樣的結果——也好。
手續之後,又急切的趕到閘口,阿尊跟司烈握手,把個旅行袋交給司烈,又把一疊證件放在璞玉手里,用力把他們推進閘。
「一路順風,祝福你們。」他自己留在閘外。
司烈、璞玉一陣迷糊,已被後面的旅客擁至移民局櫃台。
「咦——怎麼回事?」司烈發覺弄錯了。「阿尊呢?我怎麼進閘了?」
他正待往外走,一雙溫暖的手捉住他。他看見璞玉手上拿著他的護照,機票上寫著他的名字,而且那旅行袋不正是他的寶貝照相器材嗎?這怎麼回事?
司烈望著璞玉,璞玉也望著他,互相的眼眸中都由驚疑變成了解,變成釋然,變得喜悅。阿尊的確是好朋友,是大好人,是旁觀者清,像佳兒一般的看清楚了形勢,在最後一刻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我——」司烈滿心喜悅,不知道該說什麼。形勢大好,這正是他暗暗希望卻又不敢說的,璞玉總說他是兄弟。「如果你希望阿尊陪,現在還來得及。」
「你不想陪我嗎?」她瞪他一眼。
「我我我——」他喜心翻倒。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快樂充滿心胸。「我不知道——」
她挽著他的手大步通過移民局。
「我其實太蠢,是不是?」他坐在飛機上。「人家看出來,我還在糊涂,我——我——」
「還有誰看出來?」她笑魘如花。
他把佳兒的那封信給她看。她看了好久好久,像在研究一個最艱深的問題。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她竟有絲嬌羞。
「我蠢,我傻,」他嘆口氣。「其實我早已找到,最好的就在身旁。」
她嫣然一笑,不再言語。
也許是司烈昨晚醉得太厲害,不久他又沉沉睡去,睡得仿佛極不安穩,仿佛在連串發夢。突然間他睜大了眼楮醒來,定定的望著璞玉。
「又發夢?那個相同的噩夢?」她不安的。
他怔怔的望著她好半天,嘴角漾出了笑容。
「是夢,但不是噩夢,是好夢,」他眼中充滿著深情。「是美夢,我夢到——夢到和你——」
「和我?清楚是我?做什麼?」
「你別生氣。」他緊握住她的手。「我夢見你穿婚紗,我抱你進洞房,我們好幸福。」
她眨眨喜悅的黑眸,突然之間,隱隱約約的听見教堂鐘聲。
教堂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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