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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纏綿 第26頁

作者︰嚴沁

放下電話,璞玉仍呆在那兒半晌,愷令這麼急著找司烈真是因為她有感應?她在佛堂靜修時心緒不寧?這感應和不寧和司烈真的有關連?愷令的靜修是什麼?感應是什麼?

她覺得事情越來越玄了。

她在工作,工作中竟也無法集中精神,她被愷令的話影響了。是不是真會發生什麼意外?有關司烈的?

門鈴在響,她跳起來,雙手是泥的沖出客廳,看見容顏憔悴的司烈站在那兒。

「你去了哪里?做了什麼?為什麼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她怪叫。沖到他面前,忘我的撫著他的面頰。「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

司烈疲累的坐下,臉上已被她弄得全是泥。他不以為意的搖搖頭。輕輕嘆息。

「沒有進展。」

「你在做什麼事?進展?」

他模模胡須上也沾的泥。

「二十年前舊事。」

「你真的瘋了。放著正經事不干,追那麼莫名其妙與自己無關的舊事?追來做什麼?三十年前的舊事能改變?」

「別罵人。我餓急了,能不能有一碗榨菜肉絲面?」

璞玉搖頭,無言的替他做出食物,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心中又十分不忍。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麼?」她放柔了聲音,充滿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柔情。

司烈深深的凝注她半晌,他為璞玉真摯的柔情所影響、所感動。

「我可以說,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說什麼我總是信的。」

他深思一陣又搖搖頭。

「很可笑。我總覺得——也許很莫名其妙,也許很荒謬。我隱隱覺得三十年前舊事,可能和我有些關連。」

「啊——」璞玉震驚。「和你那些夢?」

「是。」司烈說。

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楮,好半晌。

「這兩天你有夢嗎?」

「根本沒入睡何來夢。」

「你在哪里?」

「圖書館。我翻查三十年前舊資料,借很多報紙外出,三天三夜追尋。唉。」

她怔怔的望著他。她還是不能相信,三十年前舊事與他真有關?

「哦,董愷令找你很急。」她記起來。

「啊。」司烈立刻振作起來。「什麼事呢?」

提起愷令,他連疲乏也忘了,總是這樣。

「找不到你,她擔心。給她個電話。」

他打電話,然後回來。

「怎麼樣?立刻去她那兒?」璞玉問。

「不。她沒事,」他立刻神清氣爽。「她讓我休息,找到我就行了。」

「只是這樣?她什麼都沒說?」她意外。

愷令的感應和心緒不寧呢?

「睡一覺我們——起去她家吃齋,」他心情大好。「我睡你沙發。」

罷才愷令不是說找他很急嗎?璞玉搖搖頭,別管了,又不是她的事。

「你睡我床,我工作。」她說。

對司烈,她真當他是自己手足。

「沙發行了。」他卻很有分寸。

整個房子立刻陷入寂靜,璞玉的工作室是隔音的,即使輕微機器聲也不聞。

在寂靜中,司烈又看到那古老火車站,又走上那條似小鄉鎮的小路。路兩邊依然是熟悉的小商店和疏落的住屋,住屋後面有些田地,他一直向前走,走到路的盡頭,應該看見那古老的大屋,是,大屋呈現眼前,那門,那花園,花園中央的大屋,屋前的那扇門。他該伸手去推門,是,他看自己的手,他推門,門里面刺目的光芒,亮得他什麼都看不見,又听見一陣似掌聲的喧嘩——他驚醒,從沙發上坐起,看見窗外幕色四合,他已睡了整個下午。

罷才的夢境——夢境又有進展,是不是?那刺目的光亮和喧嘩聲又是什麼?心中加速的跳動還沒平復,他看見璞玉從工作室出來,莫名的親切感涌上心頭,他走上去忘情的擁抱著她。

璞玉錯愕的在他懷里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司烈從來沒有如此擁抱過她,這麼熱情,這麼——這麼——她說不出來,反正和以前不同,她——她——她——

他放開她,又捉住她的手,熱切的。

「那個夢又有了進展。」

她心中涌上的那些莫名的喜悅泡泡消散了。她是他的兄弟手足,永遠都是。

「一片刺目的光亮,還有掌聲喧嘩,我就可以看見某一些人。」沒等她開口,他又說。

「你心中其實希望見到哪一些人?」她問。

他呆怔半晌。

「沒有想過。也許你、愷令、佳兒或是阿靈,也許還有些別人,真的沒想過。」

「如果只給你一個選擇,你選誰?」

他很認真的想,想了很久。

「不是一個人,也許——我想要真相。」璞玉笑起來,笑得很特別。

「有的時候不知道真相還快樂些,」她說︰「這一輩子你要尋,上一輩子的你也要追尋,甚至夢中的。司烈,你活得太沉重,太苦。」

「也許是。但在這次回港前我並沒有強烈追尋的。是這一次,就是回來認識阿靈的這次。我相信一切有關連。」

「你只憑感覺一切有關連這並不可靠,」璞玉眼中清朗一片。「就算董靈的事——可能是巧合。你不必太執著。」

「若所有的夢在這刻消失,永不再夢,我可以放棄追尋。」司烈認真的。「不斷重覆的夢,這分明有著啟示。」

「你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人。」

「不不。在圖書館里我曾看到一本雜志上的文章,一個人連年不斷的夢到和尚,甚至夢到和尚的名字,他終放在某處找到和尚的骨灰,原是他的前世。」

「這樣的故事我也听過,卻不能盡信。」她有自己的想法。「穿鑿附會得夸張了。」

「別人的也許如此,我的是我自己親身的感受。」司烈說。

「想想看,你多久沒工作了。」璞玉輕聲說︰「昨天我在你公寓里看到許多信件,許多邀請工作的信。」

「等一陣,我一定會再工作,一定會。我相信真相不遠。」

「我可以說你為好奇追尋真相,有了真相之後,你又如何?」她再問。

「不能想那麼遠,目前我只要弄清心中的謎。」他搖頭。「這使我無心工作,連精神都無法集中。」

「是你太投入,太鑽牛角尖。」她說。

「沒有辦法。試試看讓一個夢糾纏你十幾年後;突然有希望讓你知道些有關連的事,你不好奇?」

「也許我比你更狂熱。」

電話鈴響起來。司烈順手接听。

「司烈嗎?我無法在家中找到你,想你一定在這兒,」忽遠忽近,似真似幻的佳兒聲音。「是司烈嗎?」司烈心中震動,佳兒的聲音充滿了難掩的深情和濃濃的思念,他總被「真」的一切所感動。

「佳兒,我是司烈。」他深深吸一口氣。「你在哪里?」

「紐約,家里。」她也在深呼吸。「我終于找到你,司烈。我找了三天。」

「有事?」

「只想听听你的聲音。」她笑了。

「現在幾點鐘?你還在清晨,是嗎?」

「是。清晨五點。」她還是笑。「睡不著,一直在想你,想以前的事。所以一定要找到你,否則連班都不去上。」

「還是那麼任性。」

「在你面前,我已放棄了一切,包括自尊、矜持。」她半開玩笑。「你能有幾分鐘時間想到我,給我一個電話嗎?」

「事實上——我們時時都提到你,但這幾天我非常忙,一連三天都在圖書館。」

「圖書館?為什麼?」

「找一些與我——與大家都有關的資料。」司烈說。

「我不想知道其他的事,只是你。」佳兒說︰「司烈,你好嗎?」

這句「你好嗎?」是三個好普通的字,好普通的問候,但此時此地出自佳兒的口,司烈覺得份量重得幾乎令他負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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