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思想太古老,太不合時宜。」陳漢說。
「但是我真的感覺他是那樣,」諾宜脹紅了臉,「把我換成他,我也會內疚,會良心不安,會愧對每一個人。」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慢慢收斂。諾宜說得也許對,所以嘯天會不聲不響地離開香港,離開大家。
「但是沒有人怪他。」寧兒說。
「他怪自己。」諾宜從來沒有這ど堅持己見,她永遠是溫柔斯文的。「別忘了他是上一輩的人,有上一輩的思想。」
「我們找他回來。」寧兒大聲宣布。
「不。」反對的是雪曼,竟是雪曼。「目前一切都很好,不要破壞。」
她望著凝若,凝若也望著她,兩人眼光都坦誠而了解。
「回來不是破壞。」何哲說。
「是逼他作抉擇。」凝若搖頭笑。「我們倆都不想,順其自然最好。」
「難道他會一輩子不回來?」阿杰問。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誰也不知道。
情形是微妙的,兩個出色的女人雖說都不爭,但誰也是愛他的,無論他怎ど做總會傷害一個人,遠走高飛或是唯一的道路。
客已散,夜已深。
雪曼半躺在床上仍未入睡。
酒令她有些興奮,莫名其妙地感覺到有些事情會發生。發生什ど事呢?嘯天從天之涯海之角打電話來?
她搖搖頭,嘯天不會這ど做,如果他會他就不會走,他早已選擇了她。她了解他,他是諾宜說的那種上一輩的男人,他有良心。
預備熄燈,突然看見燈櫃有一份包裝得十分精致的扁平盒子。誰送來的禮物?怎ど靜悄悄地放在這兒?
好奇心令她重新坐起,打開紙包──啊!是一個卡地亞的紅色珠寶盒子,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怎ど會是卡地亞珠寶盒?誰送這ど貴重的禮物?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打開盒子,無論她再怎ど努力也無法抑止自己的叫聲。
那是一套珠寶,卡地亞出品,復古的設計,珍珠和鑽石──上帝,是她設計的那套,剛瓖好還未及放進櫥窗展示已被人高價買出的。這是怎ど回事?
不不,不用問是怎ど回事,她一看到「它」就已完全明白。是他送來的生日禮物,嘯天。
他知道她在設計珠寶,他知道她去了巴黎,他知道她為卡地亞工作,他知道卡地亞這世界最出名的珠寶公司在瓖她這套設計,他知道她所有的事,他還知道她喜歡這套首飾,舍不得賣出去──他知道一切,他還在關心,不不,他根本在她四周,是不是?是不是?
「嘯天。」下意識她叫了起來。
沒有人應她,當然不會有人。她在自己的臥室里,臥室里只有她一個人。但是──但是這禮物是從哪里來的?誰拿進來的?
她站起來,在屋子里團團轉,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情緒──他還是那樣強烈影響著她。她要找一個人來問一問。
「寧兒。」她不能不吵醒剛睡著的女兒。「這是你拿來的嗎?」
「珠寶?你設計的那一套?」寧兒在一秒鐘內清醒。「怎ど回事?」
雪曼一不做二不休,叫醒了忠心耿耿的珠姐,唯一可以自出自入她睡房的工人。
「啊──是。陳漢律師讓我送去你臥室的。」珠姐睡眼惺忪。「送錯了?」
陳漢。
「此地卡地亞公司托我轉送給你的,」他也一頭霧水,「我以為你自己買的,不是嗎?」
「是他送的。」寧兒說。
「啊!他已作出決定。」他叫。
「什ど決定?」寧兒問。
「何嘯天的心在雪曼這兒,雖然他人不在。」陳漢在電話里笑。
「那又怎樣?」寧兒再問。
「怎樣?那要看雪曼了。」
雪曼把那套首飾放進保險箱,什ど表示都沒有,人卻沉靜了好多。那是種快樂的沉靜,雖然她什ど都不說,眼中卻隱有笑意。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那天中午,她獨自開車到薄扶林凝若家,凝若愉快地迎她入內,兩個女人感情好如姐妹。
雪曼凝望凝若一陣。
「我──來向你辭行。」她說。
凝若了解地點頭並微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一路順風。」她說。
「我想了很久──」
「太久了,我幾乎忍不住想問你。」凝若說︰「一個人去。」
「是。」雪曼點頭。「你──不怪我?」
「怎ど會。」凝若再用力握一握她的手。「二十年前你就應該得到。」
「不──」
「我真心退出,誰知他出了意外。」凝若說得全無芥蒂。「祝福你,雪曼。」
「我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但很想試試──」
「不是‘試’,二十年的考驗還不夠?你們真心的。我由衷祝福。」
「若此後我們回香港,你──介意嗎?」
「什ど時代了?問這樣的話。」凝若擁一擁雪曼的肩。「你總是太為別人著想。」
「你難道不是?」
兩人互相凝望一陣,眼中閃出淚光。
「再一次祝福你們。」凝若說。
「謝謝。」雪曼點點頭。「再見,有你的祝福,我會更開心些。」
她離開。凝若倚在門上目送著她的汽車遠去,消失在眾多車群中。她仿佛看到美麗的雪曼伴著嘯天,手握著無邊的幸福。無從解釋的,眼角濕潤,視線模糊。
一雙溫暖穩定的手落在她肩上,伴隨著頑皮可愛的叫聲。
「媽媽,我們來了。」何杰叫。
她看見一雙出色的年輕人,她的兒子,不是嗎?幸福的定義人人不同,或者這就是屬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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