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如果開到一半車壞了,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免麻煩,你送我一趟。」他笑。仍是那副開懷的模樣。
寧兒默默開著車,敏感地覺得旁邊有人在注視她,打量她,她很沉得住氣,專注開車絕不理會。
「你不知道我在注視欠。」他反而忍不住。
「你覺得我臉熟?像某一個人?」她說。
「的確是這樣。」他驚異地。「你的側面很像一個人,不過——不可能。」
她莞爾。不過是追女人的手段而已。
「會不會不可能的事到你口中都變得可能?」
「不不不。」何嘯天搖搖頭,不再說下去。「模樣兒有點像,神韻卻完全不同。你硬朗獨立多了。」
「我到中環什麼地方放下你?」她問。
「啊——置地。你在置地廣場停。」他仿佛是神思不集中。「下午你幾時放學?」
「中午就放學。」她不以為意。
「十二點半。」他理所當然地。「十二點半你來置地門口接我,我們一起回家。」
她呆在那兒,管接還管送?
「記住。我在這兒。」下車時他重復一次。
一下子,英偉瀟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寧兒聳聳肩。這何嘯天真是個奇特的人,他竟然連禮貌,連客氣都不講。
回到學校,上課下課,腦中依然是那張開懷的俊臉。中午,開車離開時還見到何哲,這個時候遇到他?不,她立刻鑽進汽車,飛馳而去。
她記得自己十二點半的「任務」。
心動百分百掃校︰harp整理︰司藥兒
第二章
緩緩地駛向置地,遠遠已看見何嘯天。他高而出眾,鶴立雞群。
「果然守時。」他愉快地坐上來。
寧兒不晌,把車駛向回家的路上。
「可否陪我吃中飯?」他像隨口問。
「我答應阿姨回家,怕她擔心。」
「打個電話回去。老人家是這樣的。」
老人家?寧兒心中暗笑,看見雪曼,他恐怕要後悔講了這樣的話。
「我試試。」寧兒竟答應了。
她心中有躍躍欲試之感。他令人樂意親近。他們在山頂的佔美廚房午餐。
「不知道附近有這麼好的餐廳。」她說。
「在香港,你不知道的好地方太多了,讓我慢慢介紹給你。」他說。
「你又不在香港。」
「第星期回來一次,很方便。」她搖搖頭。他大概這麼隨便講話慣了,明知他不真心,不負責,她就放在一邊。
「為什麼住阿姨家?」
「陪她。姨丈去世不久。」
「哦——」他聳聳肩。「生老病死,任何人都逃不過的命運。」
「陪個老人家。是否很悶?」
又「老人家」?寧兒忍不住笑。
「不悶,很好。」她說。有捉狹的心。「我跟阿姨很合得來。」
「難怪你神情淡漠,沒有強烈一點的喜怒哀樂,年輕人不該如此。」
「我個性如此。」
「我來改變你,令你快樂起來。」
「從來沒說過自己不快樂。」
「我看得出。」他用手指指她眉心。「這是一種感覺,不必講的。」
「你很霸道,很主觀。」
「驕傲的男人都如此,我驕傲。」
「你是條件好,有驕傲的道理。」
「從不理條件,從小就是如此。」他慢慢地進餐,很享受的模樣。
「何哲,何杰全不像你。」
「阿杰太外向熱情,阿哲太深沉,什麼都放在心中,我介乎他們之間。」
「不,你另樹一格。」寧兒又笑。和他在一起又親切又舒服。這麼出色的成熟男人,附近的人都在羨慕地注視他們。
「我風流卻不下流,女朋友雖多,我對她們每個人真心。我也負責。」
「那是一種我不能想象的情形。」
「為什麼?」
「我喜歡專一,多情會惹禍。」
「四十八年了,我何曾惹過禍?每個女人離開時都開開心心,我善待她們。」他頗自傲。
「善待?那些女人不傷心?」
「傷心?怎麼會?我仍愛她們,我們仍是朋友,」他笑,「你思想古肅狹窄。」
「錯了,若我付出是真情,無論你怎麼‘善待’我,我仍會傷心。這不是任何事物能代替,能補償的。」
「不不不,你不懂,我從來不傷她們心,只愛她們。」他想一想。「或許你還太小,不明白,男女間相處是種藝術,藝術,你懂嗎?藝術是不會傷心的。」
「我的思想比我年齡成熟很多。」她不服。
「不要和我比。你是阿哲的朋友。」
她下意識地皺眉。何哲的朋友?不是他?于是,她沉默下來,不想再講更多的話。午後,她送他回家,就此道別。他並不是那麼重視她的,是不是?何哲的朋友。他邀她午餐,只不過為早上輕微踫撞她的車而道歉而已。
「跟誰午餐?何哲?」雪曼愉快地問。寧兒隨便點頭。怎麼大家都認為是何哲呢?
做完一些功課,她下樓陪雪曼喝下午茶。
「剛才我接到一個電話。「雪曼的眼楮發光,有著異樣的興奮。
「誰?誰打來的?」
「卡地亞。」雪曼神采極其動人。「他們接受了我的設計,並要我再寄些去。」
「太好了,」寧兒大喜,「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你有這方面的天才。」
「我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雪曼連講三次,像個樂極忘形的小女孩。「我想不到會這樣,真的。原來我是可以的。
「當然你是可以,不僅可以而且極優秀。」寧兒說︰「你低估了自己。
「不,你不明白。以前我——曾失敗過。「她臉上掠過奇異之色。
「失敗?被人退稿?這算什麼失敗?「淡漠的寧兒也被感染得興奮。「誰不在失敗中長大?」
「不。我的不是這種失敗,」她振作一下,笑容重現,「不提以前,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今天這麼開心。」
「立刻再寄幾幅去。」
「我不想寄舊的,想新設計幾套更好的,珠寶也日新月異。」雪曼臉色緋紅。
「明天就開始。」寧兒鼓勵。「今晚我們慶祝,一定要慶祝。這是好的開始。」
「怎麼慶祝?」雪曼眼巴巴的,真像孩子。
「請些朋友來。這麼開心的事要與人分享,是卡地亞接受你的設計哦。」
「我沒有朋友。」雪曼說︰「別請陳漢。」
「為什麼不要陳律師,他一定會來。」
「你打電話,我去吩咐廚房。」雪曼走開。
何哲在電話里聲音頗猶豫。
「我——一定要來?」他問。
「你有事?」
「我約了爸爸,他明天回紐約。」他說。
「那麼——可否也請他?」寧兒自作主張。她希望雪曼有熱鬧的慶祝會。
「我問他,請等一等。」
半分鐘後,何哲回來,聲音也開朗了。
「好。我們七點鐘準時到。」他說。
寧兒又打給陳漢,他欣然應約。
這幢被稱為山頂「最有氣質」的屋子突然熱鬧起來,自陸學森去世後,還是第一次如此。
陳漢提早十分鐘來,他還物地回家換衣,非常尊重。尤其雪曼的慶祝會,他巴不得以自己最好的形象出現。
七點整,門鈴再響。
寧兒飛奔過去開門,什麼事令她熱烈起來?
何嘯天跟何哲兄弟般站在那兒,一身瀟灑便裝的嘯天,比兒子更光芒四射。
他把手上一束花遞給寧兒。
「你的。」他微笑。
寧兒的笑容擴大,從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的強烈表情。
「謝謝。我會替你轉送阿姨。」她很懂事。
帶他們進客廳,介紹給陳漢。大家正在寒暄時,雪曼從樓上下來。
她穿一套白色的仙奴,線條簡單明快,令她看來更年輕。
「阿姨來了,讓我替你們介紹,」寧兒一心以何嘯天為主,她拖著雪曼過來,「她是我‘老人家’阿姨雪曼,他是何嘯天,何哲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