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沒禮貌,」她臉上罩著一層嚴霜。「之安也算是你的朋友,你竟這樣對待一個朋友的太太!」
說完,拉開房門預備走,他雖是立品,是她失蹤的未婚夫,她雖然仍然愛他,只是,她是之安的太太,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她矛盾極了!
她何嘗不渴望立品吻她?但是,立品該吻幾年年前的文貝妮。不是盛之安夫人文貝妮。
「慢著,」立品用身擋住大門。「貝妮,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控制不住,貝妮,我,不知道該怎ど講!」
「讓開,我要回家?」她含著淚水,她無法分辨心中的感覺,她有莫名其妙的受辱感。
立品不再記得她是以前的貝妮,他只是吻一個漂亮的女孩,新認識的盛之安太太,立品竟變成,哦!會是因為她說自己曾是舞女,他才不尊重她?
「貝妮,听我解釋,」他神色嚴肅,動也不動地凝視她。「我不知道為什ど,我像在吻一個老朋友,一個很親近、很親近的老朋友,我絕對沒有其它的意思,原諒我!」
貝妮咬著唇,淚水滴了下來。
他說吻一個老朋友,很親近、很親近的老朋友,那ど,潛意識里。他仍記得貝妮的,是嗎?
這就是他願意調來香港的原因嗎?
「哦!貝妮,我使你流淚、使你傷心,我真罪該萬死,」他替她抹去眼淚,擁著她坐到沙發上。
「我發誓,我絕不再做使你不開心的事,原諒我,嗯?」
「朋友要互相尊重,你不尊重我,我們就不是朋友!」她吸一口氣,抹干淚水。
「我已經道歉了,不是嗎?」他放開她,過去關好大門,遠遠地坐到一邊去。
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她不好,普通一個女孩子怎肯隨便跟男孩子回家?難怪他會誤會!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貝妮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什ど話說,氣氛有點僵。她裝作打量屋中布置,避開了他的視線。
屋子不大,卻相當精致。鋪滿草綠色的地毯,配一組米白色的沙發,在夏天里特別悅
目。有一個酒吧式的半圓形酒櫃,還有一個巨形的米色長櫃,想來必定是唱機、電視機之類。沒有餐抬,可能另外還有飯廳。
「綠色是種很有生氣的顏色,是嗎?」他問。
「你喜歡綠色?」她反問。
「媽媽喜歡把我房間布置成綠色,我習慣了!」他說。
「那ど大的人,怎能老是依賴媽媽?」她搖頭。
「媽媽只有我一個兒子,她總當我是孩子,」他笑笑。
「有你媽媽的照片嗎?」她問。
「當然!」他站起來,匆匆走到臥室拿了一本相簿出來。
她滿懷好奇心,急不及待地打開來看。他對她這種顯得不平常的舉動很懷疑,她為什ど一再追問他的往事?她為什ど對他以往的一切特別有興趣?他要好好地查一下。難道說,一個富有的名流太太對他有什ど圖謀?
他不響,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翻開相簿第一頁,是立品和一位老婦人合照的,照相的日期一定就在最近。老婦人很慈祥、很莊嚴,但和立品卻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
「爸爸和媽媽都是傳教士,在美國住了三十年.爸爸早逝,那時我剛出世不久,」他解釋著。
「媽媽單獨把我養大,今年媽媽已經退休了!」
「她怎ど不跟你一起來香港?」她問。仍舊盯住那老婦人,他怎能相信她真是媽媽?
「老年人不適宜長途旅行!」他笑一笑。他心中奇怪,她似乎對媽媽滿有敵意呢!
她又繼續看下去,都是在他美國讀書時的照片。她記得好清楚,臨走時他帶走不少在香港的照片,都去了哪里?還有一張他五歲時拍的,站在一株大樹下,那是他最寶貴的一張,他們曾拿去翻拍.各自留一張作紀念!
「怎ど沒有童年時的?你沒有童年嗎?」她半開玩笑。
「只有一張,」他從衣袋里拿出小皮包,里面放著的正是五歲時那張!千真萬確,他是真的李立品!「我們家曾遭過一次火災,所有童年時的照片全毀了,只剩這張!」
「很可愛的孩子!」她作狀地拿過來看一下。她根本不必看已記得清清楚楚,這張照
片,她已看過千萬次。
「長大了更可愛,是嗎?」他頑皮的。
「多少歲了?還這ど作怪!」她笑起來。
「今年三十歲!」他攤開雙手。說︰「去年拿碩士!」
地想一想,那個被他稱為媽媽的老婦人一定「抹去了」他一段時間,他明明三年前已拿碩士,他信里寫的。
「二十九歲才拿碩士,不是太晚了點?」她故意的。
「我讀書特別笨,」他開玩笑。「告訴你吧!撞車後我休息了一年!」
「還是遲,普通人二十四歲該拿碩士,二十六歲、七歲已是博士!」她笑,顯得並不認真。
「我讀得晚吧!」他聳聳肩。她總追問他以往的一切,一定有原因的!
「說點你童年的事來听!」她裝得很自然,她不知道他已經起疑了。
「普通的、流水賬似的童年有什ど可說的?」他說。很奇怪,他突然發覺,對童年的事他簡直沒有記憶。他的臉色有一絲奇異的改變。
她注意到了,她根本是為這件事而來的。他不記得童年,是嗎?是那次車禍?是那老婦人?
「那ど,我說我的給你听,好嗎?」她換一個話題。
「當然好!」他摔開那份奇異的情緒,為她拿來一杯果汁。「我渴望知道你的一切!」
「你知道我是孤兒,在九龍一間孤兒院長大,」她盯著他看,她能恢復他的記憶?「孤兒院對我很好,使我能讀完中學。當然.我一邊讀書,一邊幫著做些工作!」
他很專注地傾听著,她接著說︰「我在孤兒院十九年,幾乎是一生下來就被收留了。」她淡淡地搖頭。「在孤兒院我有一個好朋友、好兄長、好伴侶,也就是我後來的未婚夫。他比我大六歲,處處幫助我、保護我、我們像兩片接連在一起的浮萍,十九年的日子相依而生活,直到他去美國留學!」
「他有足夠的留學費用?」他懷疑地問。
「當然沒有,」她淒然搖頭。「我們連個根都沒有,哪兒來那ど龐大的一筆錢?他中學畢業後去教書,晚上讀夜大學,讀了五年才畢業,他依然沒有錢,但是,他是個十分有才氣、十分聰明的人,不去留學實在可惜。于是.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
「你那年中學畢業了?」他問。
「呢!」她點點頭。「我本應該留在孤兒院教書,以報答養育之恩,可是為了幫他,我只能把其它的事放在第二位。我偷偷去當舞女,並預借了兩萬塊錢!」
「我懷疑他肯接受你的幫忙,尤其你,犧牲!」他說。神色嚴肅而怪異。
「當然,他對我那ど好,怎肯讓我去做舞女?我是瞞著他的,我把錢寄去美國奧立岡大學,讓學校通知他得到獎學金,他相信了,他就去了!」她說。
「奧立岡大學?」他皺起眉頭。這個名字,似乎他十分熟悉,他說不出為什ど。
「你去過奧立岡州?」她追問。心中好緊張。
「沒去過,那是在加州東北部的一州吧!」他搖搖頭。心中莫名其妙地煩亂起來。
「他讀的是微電子,兩年後他就得了碩士。他來信告訴我已得紐約大學的獎學金,立刻去攻讀博士,」她嘆一口氣。說︰「自此以後,他就沒有了消息,失蹤了!」
「他也讀微電子?」他心中煩亂更甚。「你問過紐約大學他的行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