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倫的臉扭曲起來。
「那一切已過去,請正視現實,」他無法不這ど說,「現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不要再把過去痛苦的錯誤再拿出來,生活是真實的,不是玩,不是演戲。」
「為甚ど你總說玩,總說演戲,為甚ど不相信我是真心的?」菱子向前走一步。
「從頭到尾,請憑良心,」範倫用力握住素施的手,「你真心過嗎?你的目的只不過打擊素施,我只不過被利用了。」
他感受到素施手中的溫熱,心中一緊,一句藏在深心中從未講過的話沖口而出。
「其實──一直以來,我愛的是她,是素施。是你迷惑了我。」
菱子的眼楮睜得好大好大,仿佛要奪眶而出。自傲自負又絕對自卑的她不能相信她所听見的,一直以來,男人只是她手中的玩偶,任她擺布指使,範倫也不能例外。
他──竟這樣講。
「不,不是真的,你愛的是我,不是她,絕對不是。你曾經因為我的離去而自暴自棄,痛苦得想死。你愛的是我,不是她,不是她,」她掩著臉叫,「告訴我,不是她。」
「我是曾因你離去而痛苦,而自暴自棄,因為我發現自己的錯誤,」範倫忍無可忍的說︰「發現為你所惑,所騙,我不能原諒自己。我竟為你而傷害了一直深愛的人,我──我──」
素施的手緊緊握住他的,緊得顫抖起來。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而流,那是快樂,感動,慶幸。
她終于听見範倫說從未對她說過的愛字。
「不,你騙我。」菱子將要崩潰,「你們合起來騙我,事情不是那樣的,你分明愛我,你說過──沒有男人曾逃過我手掌,你也不能,我是菱子──我不能輸拾她,我要爬得比她高,我要比她好,比她強,我要她終有一天會像當年我求她般求我,我──我──」
素施黯然搖頭,怎樣的一段五百年前糾纏不清的冤孽?
他們之間到底誰欠了誰?
誰又對不起誰了?
為甚ど非要互相傷害不可?
範倫的表現令她再也不能不開心了,心情大好之下,她完全不計較菱子的一切,菱子的往事和遭遇令她如此變態,她是可憐人。
而且──她那樣的不甘罷休,素施心中也明白,她仍愛範倫,一定是這樣。
「菱子,忘掉以前,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好不好?」她柔聲說,「沒有我,沒有範倫,也沒有你,也沒有東京。現在在香港,那些往事,放手吧。」
菱子仍然雙手俺著臉,卻不再尖叫,身體還是激動的顫抖著。沒有人懂得她復雜的內心世界,也許她自己也不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她率性而為,她不擇手段,只為她那坎坷悲慘的往事找回補償。是,她一定是這樣,才會不顧一切的搶走範倫,傷害素施,然後又為追求更高更好的享受而離開。她根本矛盾得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許,偶爾,一絲良知也會出現,但她要找回補償,這令她瘋狂。大概這就是她,絕對不正常。
「你現在已高高在上,沒有幾個女人比得上你,回洛杉磯,那是你的家,你的世界,那里有你的幸」
幸福兩個字刺激了她。
「不,我不放過你們。」她狂叫。她像欲爆發的火山,像一腳正踩在上面的地雷──像一鍋煮沸了卻傾斜的滾水,她需要有人幫她一把,撲滅火山,拿開地雷,扶正滾水,但那人絕對不是範倫和素施。但,誰能在這個時候幫他們?範倫和素施只能火上加油,只能令人更受刺激,更反復無常。
誰能幫他們?
突然之間,菱子從皮包里拿出一枝小手槍,掌心那ど大,她指著範倫。
「跟我走。你永遠不能屬于她,永遠不能。」她眼楮有狂亂的紅絲,極可怕。「跟我走,否則──死。」
「菱子──」素施嚇傻嚇呆了。
「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擁有。」菱子殘忍的笑,「跟我走,你們贏不了的。」
「你瘋了。」範倫憤怒得臉色發青,「你讓我跟你去哪里?走了又怎樣?我是人,不是玩偶,我有感受,有感情的。」
「你愛我,就是這樣。」
「你不顧馬來西亞那個有錢人?你不回洛杉磯比華利山漂亮的家?你一意孤行,對你有甚ど好處?」
「好處?要她得不到你。」菱子放肆的笑,「要她痛苦一輩子。」
「她痛苦你就開心?」
「開心?誰知道。」她下意識的模一把臉,「我只是不讓她得到你。」
「你恨她或是我?」範倫叫。
「你,你。」她用手槍指著她又指著他,「你竟然告訴我,從頭到尾愛的是她,哈,那我是甚ど?這ど荒謬的事,你竟不愛我而棄我跟她而去。哈,想傷害我?沒這ど容易,我發過毒誓,以後的日子所有的事必須在我控制之下,任何人不能控制我。」
「放下槍,這太危險。」素施吸一口氣。
「危險?我哪一天不是在玩最危險的游戲?甚ど時候我害怕過了?」
「放下槍,他跟你走就是。」素施再說。
「你──」範倫不同意。
「不要再玩花樣,走。」菱子笑得厲,「你現在跟我走,我要你走得心甘情願,說,是你心甘情願跟我走的,不是我逼你。」
範倫望著她手中的槍,這女人瘋了。
「我不跟你走。」他深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再錯第二次。」
這個錯字刺激了她,下意識的揚一揚手,也許她並不真想開槍,也許只是她太激動,手指已不受控制,只听見「砰」的一聲,範倫大叫一聲跌倒地上,鮮血不知從哪兒──的流出來,染杠了地氈和他的衣服。
「範倫──」立刻撲過去的是素施。她的動作和槍聲同時開始,只是她不夠槍快,否則她一定可以擋在範倫前面。「範倫──」
菱子呆怔一下,看見痛苦倒地的範倫和驚惶欲絕的素施,她竟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鼻涕一齊來,笑得整個人都直不起身,遠遠的靠在一張沙發上。
「打電話,打九九九叫救傷車,」素施擁著尚未昏迷的範倫,「快!」
「告訴我,你後不後悔?」菱子彷佛完全听不見她的話,「你爭不贏的,我是菱子,你不能忘記。我不會輸的。」
「請你,求求你打九九九──」素施叫。
範倫在她懷中變得越來越重,她無法抽身。
「你並不想他死──」
「他死了。是,他死了──」菱子慢慢支撐著站起來,「他死了,世界上不再有他,哈哈,不再有他,太好了,太好了──」
「菱子──」素施叫。
菱子打開大門,搖搖擺擺的走了出去,和正待進來的菲撞個滿懷。菲看見屋里的情形,嚇得雙手掩面尖叫起來。
「停止,」素施大喝一聲,「打九九九叫救傷車,快。」菲這才看清面前的是女主人,慌手慌腳的打電話。
「拿繃帶來,幫忙。」素施驚魂甫定。看見範倫仍在痛苦申吟,並未昏倒,更不是菱子所說的死了。
「範倫,你怎樣?」
「手──左手,」他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打中我左手,我不要緊,你放心,只要你在身邊就行。」
範倫尚能講話,素施心中大定。立刻用蹦帶替他扎緊了手臂上部,讓傷口的血不至于流得那ど多,那ど快。
範倫靠在她胸前,呼吸比平日急促些,他強忍著痛楚,沒有申吟。她用手環抱強壯的他,有一個感覺,他們往來沒有這ど接近過,即使在造愛時。
這是心靈的緊密結合,不再需要任何言語行動。救傷車來到,把他們帶到醫院。範倫立刻被送進手術室開刀,子彈頭必須取出來,雖然明知沒有生命危險,素施也不安的在手術室門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