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想穿想透,看清楚了情勢,他若不提出,太太也不會要求離婚。這個女人
結婚後過慣舒服的生活,叫她離婚自立,要她再去上班工作,那是不可能的了。再說,像凱莉這種年輕女孩子都會看上他,大丈夫何患無妻?
他非常的自得自滿。
那天下班的時候,突然下起而來,雨勢又急又大,令上班族都皺起眉頭。蘇啟倫到深圳看樓沒回,凱莉悶悶的坐在那兒。在狂風暴雨下,還能有甚麼節目,突然台頭的電話向起來。
「我是蘇明德,在你樓下。」是蘇啟倫那當助導的兒子,「我買了架二手車。」
「萬歲,我正愁怎麼回家,這個時候,的士難找。」
「可不可以現在下樓?」
「立刻,兩分鐘。」她跳起來。
沒見面一段日子,這個孩子氣的男孩彷佛成熟成長了,眼中還有看憂慮。
「為甚麼那麼不開心?」她的關心是真的。
「一言難盡,內憂外患。」
「甚麼事?天要塌下來似的。」
「可否讓我喝杯酒?」
「笑話。我拒絕過你嗎?」她笑。
在酒廊的一角,他還是沉默。平日這時段酒客並不多,今天卻給大雨逼了進來,很熱鬧。
「我在考慮,電視台這份PA工作還要不要做。」他說。
「厭了,倦了?」
「這份工不是人做的,忙,受各方面的氣,做得像只狗。」停一停,又說︰
「這次一批人升級,沒我的份兒。」
「小小挫折等于激勵,忘了這句歌詞?」
「我不看好前途。」他搖頭,「升了當編導又如何?我又不是有才華的人,做死一輩子也升不了監制。」
「你有多大呢?想這麼遠。」口氣像長輩。
「我是男人,不得不想。入錯行就是這麼大半輩子。」
「受了甚麼刺激?講這樣的話,不像以前的你哦。」
「老媽于最近日夜嚕,說爸爸外面有了女人,要我出面。我又能做甚麼?這種事我管得了嗎?」
凱莉移動一體。
「她不要求離婚?」她試探。
「不會。做慣了少女乃女乃,難道還願意出去受氣?」
「她管不了蘇啟倫?」
「又直呼老爸名字。」他看她一眼,「老爸掌經濟大權,怎麼管?」
「蘇啟倫外面即使有女人,但他還要你媽咪,這不也就行了?」
「這種事,女人心中總有一條刺。」蘇明德嘆息,「我叫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現在社會上這種婚外情太多太多了。」
「古老女人自尋煩惱。」
「針不刺到自己不知痛。」他說,「你有沒有發現我老爸最近有甚麼不妥?」
「你托過我替你看看他嗎?」
「平日他是否常在辦公室?」
「原來請我喝酒是有目的。」她故意,「蘇啟倫每天都在辦公室,除了開會,看樓。」
他想一想,道︰
「可否替我注意他一些,臂如他是否真是出去開會、看樓。」
凱莉啼笑皆非。「我不做這種事。」她揮揮手,「有本事的直接問你老爸。」
「媽媽的確很傷心,她也影響了我。」
「傷心?說不定蘇啟倫在外只是逢場作戲,並不認真的呢?」
「不不。媽媽了解老爸,他是認真的死心眼兒,他可能真的喜歡了那個女人,否則他不會這麼不顧一切,不理媽媽感受。」
凱莉眉心微蹙,認真的死心眼兒?
「外面的女人不一定認真,說不定只是玩玩。」
「現代的女人現實極了,只因老爸有幾個錢,否則誰會看上他?」
「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看錢,除非真的喜歡那個人。」她說。立刻,她知道說錯話,想收回已來不及。
「你自然不會看上老爸。」他笑起來,「我這個可繼承老爸全副身家的獨子,你也不屑一顧呢!」
「不不,我們是兄弟姐妹。」她有一絲不自在。她可從來沒想過蘇啟倫太太,那女人的確會傷心,會有感受。
「這麼大的一個人,第一次心情這麼低落。」蘇明德說,「今夜我們不醉無歸。」
「我要回家。」她已經沒有心情跟他再泡下去,「今夜──哥哥約我有事。」
「再坐一會兒,我真的好悶。」
她點頭,無言的陪看他,心中彷佛也開始沉悶起來。
這麼大的雨,同樣回不了家的人極多,靄文站在置地廣場畢打街的門口已半小時,她沒法子走到希爾頓酒店的停車場。她想,即使截到的士,恐怕沖出屋檐上車的這段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也足以令她變落湯雞。
正在憂愁,一輛熟悉的黑色積架停在面前。
啊!是他。心中涌上一抹前所未有的熱,眼淚不受控制的就涌上眼眶。車上走下一個瀟灑俊秀的男人,撐看一把大黑傘來到她身邊,為她開車門,扶她上車。
她內心那激動的眼淚,終于忍不住簌簌的流下來。
康正只默默的專心開車,天雨路滑,擁擠的馬路上全是車,簡直寸步難行。靄文的眼淚仍不受控制的流看。
乍見康正,她以為這不是真的。
一星期沒露面、沒電話、沒音訊的他終于在她最需要幫助、最為難的時間來到她面前。沖出重圍,汽車轉上半山天橋時,他伸出左手,手上是一條潔白的絲手中。
「我回來了。」他溫柔的說。
原來他不在香港,原來──接過手帕抹乾眼淚,她破涕而笑。
「我算準了時間,算準了天氣,算準了你的為難,專討你歡心。」他故意說。靄文心中如百花怒放,快樂、滿足得不得了。
「出去旅行為甚麼不先通知我?」
「那夜在機場打電話,你的泰已睡,錄音機失靈,我有甚麼法子?」
「哪夜?」
「在派對上遇見你的那夜,你太忙,故我不過來打擾你。後來為了趕飛機先離開。」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她開始痛恨自己多心多疑,為甚麼要懷疑他和那個女人呢?
她蠢得折磨了自己一個星期。
「你看來瘦了一圈。」他凝視她。
「陪素施、範倫他們喝酒,又喝咖啡,破壞了我一貫的睡眠習慣和時間,這一星期都改不回來。」
「誰是素施、範倫?」
「我的好女朋友,範倫是個飛機師。」
「現在才發覺,原來我極不熟悉你身邊的一切,補救還來得及嗎?」
「如果你願意,我的朋友就是你的。」
「那麼,周末卡地亞的宴會,你可不可以做我女伴?」他第一次提出要求。她驚喜,卻也猶豫。可不可以?
答應他就等于向城中所有人公布了他們的事。不答應又對不起自己,她是渴望和他一起出現宴會的
「可以考慮三秒鐘。」他笑。
「這是我的榮幸。」她終于說。
他忍不住伸過頭來吻她一下。
「那一秒鐘里我不知道多緊張,怕你拒絕。」
「很想拒絕,但受不了誘惑。」
「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他說。
「從來沒有答應過任何人。」她說。
他握住她的手,緊緊的,緊緊的。
※※※
正欲出門去酒吧的素施被大雨阻住了,她是個極情緒化的女人,立刻變得沒有心情,對看窗發呆。
想看濕漉漉的路,想看從停車場到酒吧之間的路可能會弄髒鞋子衣服,情緒益發低落。
她順手撥一撥飛揚卷曲如飛瀑的頭發,坐在沙發上。
不去酒吧,但範倫可能來。
冒風雨去了,但他若不來呢?
心中全是矛盾。
她又點起煙,一陣又一陣的吐看煙霧。
彷佛認識範倫後,她就沒有快樂過。
是她先認識範倫的,她清楚記得範倫眼中那抹驚艷之色。她在東京的酒吧接待他,她喜歡穿梭于自己的酒吧中,他和幾個航空公司的同事一起來,他們都對她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