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倫抓看酒瓶仰頭就喝,酒了他一身一地。還不曾離開的幾個酒客都側目而視,紛紛起身避開他。
這個爛醉的男人必然要鬧事。
那瓶酒不知是喝完還是倒完,範倫重重的把酒瓶摔在怡上,又狂呼︰
「酒。」
沒有人回應。正想發怒,一只溫暖的手放在他的肩上,低沉帶磁性的聲音向起
「你醉了。」他猛然抬頭,醉眼中看見似曾相識,滿有情意的憂郁眸子。
「菱子里」他想叫,聲音卻便在喉頭,一點聲音都發不出。激動令酒氣上涌,他的意識再也不清楚。
真的,甚麼都不記得了。
彷佛是經過一番折騰,辛苦得不得了,又嘔吐又難過,有人幫他換衣服,有人替他清洗一切,有人一直在服侍他.讓他躺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張開眼楮時,刺眼的陽光已遍屋子。
「菱子。」他卻坐起身。
眼前是一對憂郁的眸子,一張關懷的臉,菱子他狂喜。不不不是菱子,是素施。
素施?
就在這一剎那,眼中的憂郁,臉上的關懷斂去,素施又變回素施,冷漠而有絲不屑。
「素施?」他支撐著坐起來,「我我怎麼躺在這兒?」
他看見陌生的周遭,那是一間女人的臥室,布置得美麗而浪漫。是素施的家?
「你找我?」冷冷的聲音。
「對不起」他立刻不安起來。昨夜的一切電光火石般閃過。「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不到你。」
「找我沒有用,我甚麼都不知道。」
「昨夜你帶我回來?」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酒吧鬧事,即使是你。」她仍是那副又冷又不屑的樣
但是,昨夜他著到的是憂郁深情的暉子,以為是菱子。
「我不會鬧事,我要見你。」
「不可以有下次,」她根本不理會他的話,「下次你再酒醉,我一樣要人扔你出去。」
「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次嗎?」
「我們之間有甚麼可談?」
他啞然。菱子既然不在她那兒,他們還有麼可談的?的確。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等候她,他到底想談甚麼?
「如果沒事了,請回吧。」她又說。
不不不,他心中在喊,一定要談的。
只是面對她心情太亂,甚麼都想不起來,也許昨夜也醉得太厲害,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他掙扎著說。
她眉心微燈,這話觸動了她的心事。
「你只是她的朋友。」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一直當你是朋友,只是你不接受,你看不起我。」
她心中重重一震。原來竟是這樣的。怎麼會有這種誤會呢?這誤會多麼不幸!
「無論如何、我真的不知她的消息。」她吸一口氣,平抑心中紊亂。
「吳凱文告訴了我一些,我知道已無法去見她。我只是不明白,她為甚麼?」
素施搖搖頭。
「我無法替她回答。」
「你是知道原因的,是不是?」他看來痛苦,「我們相愛,她為甚麼走?」
「你了解她多少?」她忍不住問。
多遺憾的事,相愛的人竟然不能了解。他膛目以對。了解?
「我只知道我們相愛,她願隨我走,我們曾有非常快樂的時光。」
素施深深嘆息,默然不語。
「你了解的,是不是?」
「不。我不了解。」她便生生的說。
他不敢再說恨,再說妒忌,他不想再一次激怒素施。即使不因為菱子。他仍然希望能是素施的朋友。不知道為甚麼,看見她,有見到親人般的感覺,很親切。很舒服。
「她從小苞著你,你不了解她?」他聰明的不再提菱子兩個字。
「我不了解。」她又深深的吸一口氣。往事電光火石般閃過,她感受到刺心的疼痛。
「但是你不贊成我們。」
她的眉頭又深深聚緊,她不贊成?怎麼說呢,該說她太了解菱子,怕她傷害他。她不贊成?她的心在滴血。
「我想──我錯了。」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淡然。淡然,「找並沒有不贊成的資格。」
「不不,我想你不贊成是有原因的。」他突然又聰明起來。能告訴他不贊成是因為她也愛他?能告訴他不贊成是因為太了解菱子?這話不能說.永遠。
「是我錯。」她再說。
他凝視她長長久久,望得她不安心跳,想低下頭。
不,便生生的她用視線迎看他的,她不能心怯,不能示弱。
她是素施,盡避心髒快跳出口腔,她要保持冷漠。
也許他自知這樣凝視她是人失禮,他甩甩頭,半垂看眼臉。
「我將立刻復職,開始工作。我已荒廢了太多時間!」他輕垂下頭。
「很好。」
聲音里沒有喜怒哀樂,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
「我先飛東南亞航線,會有很多時間在香港,」他停一停,「我能再見你嗎?」
「我總在酒吧。」
「在酒吧──你不理我。」
他說得稚氣。這樣英偉高大的大男人。
「你從來沒有要求過。」她冷冷的笑,「以前在東京,你來酒吧並非找我。」
「我──怕你給我的壓力。」他終于說。
「甚麼意思?」
「你太強。你會看不起我。」
她搖搖頭,又笑。
這就是結,這就是原因。
「你從不試圖了解任何人?」
「我有機會嗎?」他福至心靈。
素施心頭狂跳,仍不動聲色。
「你先去梳洗,該吃午餐了。」她退出去。
範倫仍呆果的生了起碼一分鐘才從床上躍起,這一刻,他覺得前所末有的輕松,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
一年來的郁悶也一掃而去。
素施的諒解令他重生──是,就是重生的感覺。
在鏡子里望看自己赤紅的雙眼,蓬亂的頭發,沒經清理的胡須,還有宿醉末醒的模樣──他笑起來,這一切將過去,今天開始從頭來過」無論事業或
或甚麼?他搖搖頭,沒有甚麼了,他將努力于事業,就是這樣。
素施的諒解,他有得回一個親人之感。
親人?
靄然獨自在家中。
周末,天氣熱,街上擁擠,她不打算去任何地方。看一本好書,喝一杯靚茶,這是極大的享受。
她放上一張喜愛的cD,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拿起書本。
門鈴響起。此地沒有客人,必是洗懷之。
開門迎他進來,他也帶來一本書。
「你一定在家,我知道。」那張好看的男性臉龐上流露一絲稚氣。
「沒有告訴我你會來。」
「靄文去了歐洲,今夜沒有泰國菜吃。」
「我做燒牛肉,我做得不錯。」他說。
「我預備看書。」
「我陪你。」他理所當然的舉一舉手上書本。
她也不以為意,兩人自學校出來就這麼相處了十年,根本是一種默契,一種習慣。
他找一張沙發,令自己舒適的坐下。
兩小時的沉默時間就在他們各自閱讀中悄悄溜過。
她抬起頭,發現一對深沉的眸子在她臉上,那眸子彷佛有很多很多東西。那感覺是極好,極甜美的。
只是一剎那,那視線斂去。
她定定神,看見視線的主人洗懷之。當然是他,屋中只有他們兩人。
「是不是該做牛扒了?」他說。
「是。差不多時間,我也餓了。」她站起來。心中那種極好,極甜美的感覺仍有余韻。她思索一下,搖搖頭。這種虛無飄渺的感覺對她太陌生,不必深究吧。他們同時到廚房,分工合作的,他做燒牛肉,她開罐頭煮湯。
「別小看我的罐頭湯,是加料精制的。」
「早已領教。」他又看她一眼。
「領教?表示不滿意?」
「不──總在你家用餐,明天──可願到我家試試?」他說得有絲忸怩。
「有人做給我吃最好,」她很爽快,「靄文回來前最好天天有人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