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綺君被他一訓,淚水不經意又滾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卻又十分縹緲,不知從何說起。
卡迪娜亦感到些許迷惘。她很清楚,任劘焰不足那種會阿諛奉承的人,黑是黑、白是白,是一絕不說成二,只是……這種毫不做作的內心話,著實合她悸動。
這就是他欣賞我的地方嗎?卡迪娜在心中自問。
越過任劘焰的手,她扶住了腳步有些踉蹌的歐陽綺君。
「學姊,你沒事吧!?」她怒視了任劘焰一眼,責怪他為什麼不出手輕一點。
只是,歐陽綺君並不領情,反而一把推開她。
「不要管我!我不屑你的同情!」
唉!怎麼還這麼嘴硬呀!真是死性不改!
她偷瞄了一眼任劘焰,發現他幽綠的眸子中,似乎又跳起了零星的怒火。
「歐陽學姊——」
歐陽綺君欲離去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這回,換卡迪娜擋在任劘焰前面。
「只是很想告訴你一句話,只有珍惜愛的人才能得到真愛!」
什麼!?歐陽綺君訝異的回過頭。
難道……她知道我的事!?
突然,她以前男友的容貌就如電影般一幕幕的在她的腦海掠過、變幻;從相遇時對她的痴迷,相戀時的喜不自勝,直到離去時的傷痛欲絕,這一切她以前從未感受,從不明白的心境,此刻突然真正體會到了。
原來,用心去愛一個人,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原來,當自己的愛得不著回應時︰心里竟是如此難受。
卡迪娜不願多做解釋,只是露出一個如冬陽般的溫暖笑容,無言地與她傳遞那份屬於女孩子的默契。
須臾,縈繞在歐陽綺君腦中的往事逐漸淡去,深刻的領悟使她不再驚訝,反而綻出一朵輕輕柔柔的笑靨︰「謝謝你,我想我懂了。」她將目光轉向任劘焰,只是眼神已不復之前那般痴醉。
「任劘焰,我死心了,很抱歉這段時間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
任劘焰沒說什麼,只是以一陣苦笑帶過。
她的確是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娉婷翩然,歐陽綺君的身影逐漸遠去。輕移的蓮步依舊,但是那份堅定卻足以前所沒有的。
「怎麼了?」卡迪娜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的右手看。
「我……那一巴掌是不是打得太大力了?」任劘焰有些後悔的說道。
老天啊!他竟然在擔心這個!?他真的是惡魔嗎?卡迪娜實在被他打敗了。
她拿起地上的書包,輕巧的躍上水泥地,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覺得會,現在去把她追回來道歉還來得及!」
任劘焰撤撇嘴︰「我看不必了!」他才不會笨到跑去自投羅網。
「你剛才那句︰『只有珍惜愛的人才能得到真愛』說得很有學問哦!」
「那當然!我可是『教練級』的耶!」她俏皮的吐吐粉舌。
「光『教』不『練』!」
任劘焰被她這番可愛頑皮的表情逗得大笑不已,那對總是就連笑都會微蹙著的濃眉也化為了兩葉扁舟,不知不覺輕蕩開來;似劍若柳,既柔又剛。
假使要將此刻的他與方才那個冷若冰霜的任劘焰相比較,卡迪娜深覺得,太多的冷漠實在不適合他。
晚風一卷,幾片緋紅的楓葉從她發楷飛過,台灣氣候宜人,往往得到深秋時分,才能略「卡迪娜……謝謝你幫我解了圍。」任劘焰由衷說道。
對於他的感謝,卡迪娜像是有些意外,旋即,她巧笑道︰「別客氣!反正助『魔』為快樂之本嘛!公民課本也有寫,同學遭受『忌外』事故時,要想辦法幫助!」
任劘焰微笑頷首,對她這種極「有創意」的回答,他老早就見怪不怪了。唉!誰叫他們「異於常人」呢?
「對了,今天早上你比我晚到一秒,該你請客了!」
任劘焰帥臉一垮︰「才一秒而已,你也要計較啊!?」
「話不是這麼說的!」卡迪娜雙臂環抱,一本舊帳翻了出來——
「上個禮拜我才輸你一秒半,你不也照樣敲了我一頓鐵板燒!?還說什麼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輸了要甘願……」
「……」為了自己「魔界第一大帥哥」的風度雅量,他只好認命。
「好嘛!你想吃什麼?我請客便是!」
嘻!這樣才乖嘛!卡迪娜滿意的一點頭︰「那我們去萬華!」
吃小吃!?任劘焰松了口氣。
好加在!萬華小吃都「俗擱大碗」,閻王給的零用錢絕對夠!
「沒問題!」他爽快的答應了。「就是你要沿著整條街一路吃下去都沒問題。」就當作是感謝她幫他解決歐陽綺君的謝禮好了!任劘焰難得露出大方的一面。
「這可是你說的唷!」她的臉上又露出了令人不安的狡黠笑容。
「那……卡布里豆豆也要一起去。」
如同川劇變臉一般,他的臉色頓時變綠了︰「那個大胃王也要去!?那我豈不虧死了!」
「你沒說不行呀!」奸詐亦是卡迪娜的注冊商標之一。
「哎唷喂呀——」任劘焰開始為自己的荷包哀悼,順便祈禱卡布里豆豆最好已經吃飽了,不過,那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到底是哪個缺德鬼提議要做「比誰早到校」這種無聊的比賽的呀!?
仔細一想,好像正是他自己耶!
任劘焰重重嘆了口氣——
唉!自作孽,不可活!
第七章
「燒哦!燒哦!熱湯來了,借過——借過!」志村端著一鍋白煙直冒的玉米濃湯,東躲西閃的沖進了教室。
十二月初,期中考後的那個周末,一場辨模不小的親師懇談會在一年二十三班全體師生的努力下,如火如茶的展開了。
「嘿,披薩來了沒?誰去校門口看一下?」班頭一面張羅著餐點,一面四下張望著。亦回不停的奔走打理使她粉白的額上冒出了涔涔細汗。
而班上仍是一片喧笑聲不斷,張燈結彩,濃郁的熱鬧氣氛在這小小的教室中蔓延、沸騰。
「陳世欣,你的表演節目準備好了嗎?」河馬老爹手握著本「新國語發燒歌」,興沖沖的向手不釋卷的陳世欣問道。
「嗯!嗯!」他看得正爽,勉強以兩個語助詞帶過,大腦中仍是一片刀光劍影,奇功五毒。
「那你打算表演什麼?」
「降龍十八掌。」
啥!?河馬老爹怔了怔。
「我是說……」
「流星蝴蝶劍。」
我還「葵花寶典」、「華山劍法」咧!
「喂!我是問你要表演什麼,不是向你討教武功啦!」他肯定這小子對武俠中毒過深,簡直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只見世欣兄頭也不抬的沈吟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吐出四個字——
「玉女心經。」
他說的是什麼瘋話!?河馬老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送他去保健室。表演玉女心經?太扯了吧!
驀地,陳世欣反手抓起了布置教室用的直尺,開始比劃起來,嘴里還哼呀哈的念個不停,好像他就是書中的男主角,為了報仇而與敵手展開一場龍爭虎斗。
河馬老爹一拍額頭。
老天!這怪胎的武俠癮又犯了!
「喂!別玩了啦!等一下有很多家長要來耶!」
唰的一聲,陳世欣手中的書冷不防被他抽了去。
說也奇怪,這書一拿走,陳世欣便恢復了正常。
「這是干什麼?」他一臉茫然的環顧四周,對突然「繽紛」到夸張地步的教室感到陌生︰「今天督學要來嗎?」
「咦?你不知道!?」河馬老爹都被他搞糊涂了。
「他呀!只要一看武俠小說就不會去顧別的事了。」和陳世欣從小學六年級便是同學的班頭語帶無奈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