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抬手欲撫觸她的頰,卻因其上涂了層層厚粉而作罷,他失望地看著昕香刻意裝扮的妖野臉蛋,突然懷念起素梅那張素雅而青春的小臉。
「當然是,跟著你這麼多年了,你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多如牛毛,要真吃起醋來,早不撐死了?」昕香嗲笑。
用力一拍她回挺的臀部,仕倫扶著她站直,兩人極親密地貼靠著。
「還是你貼心。」
為他一句稱贊的話而心曠神怡,昕香笑得自信,笑得美艷。
「怎樣,等出警察局再到我家休息一下如何?」
低頭輕啄紅唇一下,仕倫連掩飾也不肯掩飾一下他的興致缺缺,敷衍道︰
「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你要去找那個女人?」滿肚子悶氣逐漸發酵,昕香不覺口氣惡劣。
話一出口,她立即後悔了,只見仕倫拉長臉,不以為然地反問︰
「就算是,需要你的批準嗎?」
「不,我只是擔心……」
「無須你多事。記住,女人于我如衣服,任何人都一樣。」他嚴厲拒絕她的解釋,對于想與他維系關系的女人,他一向無情待之。他不想放太多精神與感情在女人身上,那真的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這想法本無例外,但是昨晚發生的事竟意外動搖他的心。
他記掛著素梅,記掛著發生的事,而且怎麼甩也甩不開這莫名的記掛。
無怪乎昕香要緊張了。
連他自己都百思不解,為什麼唯獨對她是特別的?
昕香白著臉色,倔強的沒讓軟弱的一面拉垮她的偽裝,她只是淡然一笑︰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任何事了。」
說完,昕香很委屈地走了開。
「昕香!」他嘆口氣,叫住她,對女人不是不懂憐香惜玉,只是習慣霸道,對女人逐漸失去耐性。
「什麼事?」她背向他,心揪緊著。
「出了警局,就去你家吧!」
昕香開心地直想轉過身親吻他,但她強忍住傻瓜似的念頭,不冷不熱地回應︰
「那……我盡快替你交保辦妥一切,你坐著等我一會兒吧!」
「快去吧,這種鬼地方,我片刻也不想待。」望著昕香美麗背影的淡漠眼神逐漸失焦,素梅的身影宛若一股清流,極平靜而理所當然地在瞬間取代了昕香的一切,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又想起了她。
第二章
放在素梅身前桌上是目前村里最炙手可熱單身漢的相親本,她翻來翻去,已翻過不下數十遍,無聊之情淨在眉眼間,可她一言不發,依舊她機械式的動作。
「素梅,你到底決定好了沒?」母親顏鳳嬌顯然很不耐煩了,忍不住出聲打斷她的無意義舉止。
「媽,你所謂好的對象……就是這樣嗎?」素梅本無意挑剔,可是老媽找來的對象要不就是務農,要不是養殖魚業要不干脆是養豬的,不管對方人品如何,單想要以這類工作過一生,她就有些顧忌。
「你還敢挑?瞧你,除了讀書一無是處,現在連唯一可夸耀的本事也沒有了,人家不嫌棄你就阿彌陀佛了,你還敢嫌別人。」風嬌搖著扇子,胖胖的身體套著簡單的衣褲,她伸手一指,拿出她最中意的女婿人選湊近素梅鼻下,喜孜孜地介紹著︰
「這個陳水財長得一表人材,家里雖養豬,不過幸好他老爸請了四名菲佣在幫忙,你要是嫁過去非但不用做事,還可安心享清福哩!」
素梅閉著眼再睜開,看了陳水財那張淳樸忠厚的臉後忍不住又閉上眼,而仕倫那張英俊非凡,出色到令人捉狂的臉立即出現在腦海中。
任何人與他一比,終是相形失色啊!
可,她與仕倫沒緣也沒分,頂多只有一夜的露水姻緣罷了,她還在奢望什麼呢?
「我听人家說,這個陳水財很乖,二十六歲了,從沒交過女朋友,這種人跟你最速配了,呵……」說到得意處,鳳嬌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女兒這麼純潔,要不配個在室男豈不虧大了?
听出母親的影射,素梅羞愧的無地自容,她低傾著頭,深怕被母親識破心事,幸好鳳橋還以為她是在害臊而更更加開心哩。
「夫妻就是這麼回事啦,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素梅只能悶不吭聲,希望母親繼續自以為是的誤會下去吧!
「怎樣?就他好不好?」鳳嬌催促著。
「好。」她已不純潔了,如今只有別人挑她,而無她挑人的道理,她……該認了,不是嗎?
「那我就盡快安排你們見一次面。」鳳嬌為她有此乖順的女兒而慶幸。
「嗯。」素梅繼續低著頭,細白小手不斷絞緊裙擺,她——多不樂意嫁人阿,可又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說服她自己不嫁。
鳳嬌片刻也不浪費,趕緊撥通電話與對方聯絡。素梅不願待在屋內讓這件事繼續煩她,遂找了借口出門,一個人獨步在鄉村小徑上。
微風徐徐,吹拂著有些沉悶的心情,素梅沒敢讓思念之心發芽長大,她拼命忍耐著,忍耐不去懷想那一夜——當她赤果果躺在仕倫溫暖的懷抱,那種叫人心碎的感覺;一直以來身為人的空虛與不確定感在那時突然全消失了,她是如此清楚地感應到,她隸屬于他、隸屬于這個懷抱。
她知道在那雙強壯的臂膀下,她可以安心地沉睡,在他的守護下,她可以不避風雨,因為他絕對會替她擋下。她知道她可以完全依靠仰賴他,因為他肯定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但問題是,她分不清楚這些想法究竟是出自少女夢幻式的編織,還是出于動物性的直覺感應?她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怕承受夢滅的後果,所以她沒敢留下,還是依照舊有行程直奔家園。
離開,應該沒錯吧!
憂郁鎖在兩眉間,哀傷深藏黑黝眼眸,她是如此思念一個根本不屬于她的男人,強烈的情感教她錯愕又感到可笑,她怎能在一夕之間付盡她的所有,包括前所未有的濃烈愛情和彌足珍貴的處子身呢?
沒道理,這樣的愛情來得未免太沒道理了。
素梅搖著頭坐在樹底下,順手摘了一朵花意興闌珊地玩弄著,她說過她不會後悔,為何她又會有此番不甘的情緒呢?
是不甘心付出所有,還是不甘心兩人竟只有一夜之緣呢?
多希望與他不只一夜之情呵,多希望兩人有更多更長的時間可以相處,可以……相愛呵!
但,素梅沮喪地搖頭,她就要嫁給養豬人家陳水財了,她還在作什麼爛夢啊?
「藍素梅?真的是你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尖銳的嗓音因為興奮而拔高,無疑戳破了素梅的冥思,她望著朝開心咧嘴直笑的大女孩。
「黃玫麗?好久不見了。」兩人興奮地抱住彼此大聲尖叫。
「是呀,自畢業迄今少說也有五年沒見面了,你過得好嗎?」黃玫麗拉著她團團轉,不同于素梅的清麗,玫麗是個開朗又健康活潑的女孩,即使長相中等,卻因為她時常將笑容掛嘴邊而使人無法忽視她因而亮麗的臉龐。
餅得好嗎?她苦笑。不知該如何解釋她聯考失利以致于現在得嫁人的遭遇。
「在補習班奮斗了兩年,生活除了書與上課,談不上好或不好,倒是近來看開了,覺得自己真不是塊讀書的科,索性回來看看有沒有好對象可以嫁人。」素梅選擇不隱瞞地交代她這幾年的生活。
她們倆自小到大就玩在一塊,感情比親姐妹還親,是不可多得的手帕交,只是人與人終究無法長相廝守,就在素梅決定到大都市讀書時,分離便成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