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漢子滿臉有所求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
「你——你又去賭了是不是!這回又欠了多少?」
知子莫若母,虞媽看到自個兒的兒子,便猜出他心底的事!
「不多,幾兩銀罷了,閑著也是閑著,幾個哥兒們一塊消遣消遣嘛。」他搓著手,涎著臉,想從母親身上要點錢,好再去大戰幾回合。
虞媽突然一股怨氣涌了上來——
「你這不成材的東西,你可知道,為了你我受了多少活罪。」她不住的追趕捶打著兒子。
想起那一日,虞媽到現下還覺得膽戰心驚——
那天琥珀拿了支翡翠珠釵給她,要她藏在芙顏房里,好嫁禍給她。
怎知,這個不肖子竟將珠釵偷了去——事後任她如何追趕求告,都不還給她。
當然,沒了珠釵,她也無從嫁禍芙顏。
那天一群人聲勢浩蕩的去搜芙顏的房,心懷鬼胎的她,正擔心要是搜不到東西該怎麼辦。
幸虧老天爺長眼,竟讓她從這丫頭身上,搜出個白玉指環,充當贓物。
也幸虧琥珀夫人一心只想整治這丫頭,沒計較東西與原先給她的不符,才讓她逃過一劫。
「我都叫你別再去賭了!你還給我偷東西?!」
「不過是個翡翠珠釵罷了!反正,東西也不是你的,你心疼什麼勁兒?」虞媽的兒子大聲嚷嚷著。「更何況,你還幫夫人拔了這眼中釘心肉中刺,她可高興了!」
他輕蔑的瞧著芙顏,對于母親與琥珀間的協議,他早听母親說明了。
「你講那麼大聲做什麼?」虞媽趕忙掩住兒子的嘴,慌張的左右張望著。
「要是讓旁人知道這件事,我們還有命活嗎?」
「難道你就不怕這個丫頭知道,是你嫁禍給她?」他拉開母親的手,一臉不屑的說道。
「她是個聾子,我有什麼好怕的?」虞媽鄙夷的說道。
正忙著推磨面粉的芙顏,無暇顧及身旁虞媽母子的議論紛紛,一徑忙碌著。
顆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角悄悄滑落,被刺骨的冷風一吹,隨即變得冰冷。
芙顏暫時停下動作,抬起手來,用衣袖揩著如雨下般的汗水。
娟秀的小臉上滿布髒污,披頭散發,早已不見原先的清麗,更讓人覺得萬分可憐。
自從被發落到後院干活,身為琥珀心月復的虞媽,自是不會給她好日子過。
三不五時,不是找她麻煩,便是分配些辛苦的工作,讓她忙個不停。
一圈、一圈、又一圈……
弱不禁風的芙顏,步履沉重的邊走邊推著石磨,然而不知怎地,石磨卻老是不順她的心意,無論她怎麼推都推不順。
幾趟下來,人東倒西歪不說,手上的水泡磨破了,還沁出斑斑血跡。
芙顏覺得渾身無力,胸口一窒,雙腿不支便跪了下來。
縱使身體疲累不堪,工作再辛苦,她仍不埋怨——
不管宇文闕是如何地冷面絕情,但,她就是戀上了他啊!
不管他如何待她,只要不趕她走,無論怎樣的責罰,她都心甘情願的領受,盡避……她真的不曾偷東西。
兀自賣力工作著的芙顏,卻未發現心上人正在身後瞧著她。
一身輕裘錦衣的宇文闕,此刻站在後院的假山旁。
這一天悶著慌,他心血來潮正打算騎馬到外頭走走,行經此處,便瞧見芙顏推著磨,即將不支倒地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畫面,莫名的令他煩躁。
他甚至忍不住想上前阻止她再繼續從事他所吩咐的懲罰。
有股說不出口的疼惜,油然而生……
不!怎麼可能?他猛然驚覺自己太在意心也太關注她了。
在他尚未理清一切事情時,或許維持原狀,對彼此是最好的安排。
當他正要轉頭離去,無意間卻听見虞媽母子的對話。
原本黯然的眸子,卻在听到虞媽的話時,綻出驚訝的光芒。
聾子?!宇文闕滿臉震懾怎麼可能?她听不見?為什麼自己從未發覺?
他細細地回想起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其實每一處都有破綻
他終于明白,為何每當他說話時,芙顏總會那麼專注的望著他。
不過,那又如何?他意味深長的瞧著芙顏眼,卻沒發現自己心底,那股對她產生的憐惜情緒,益發不可收拾……
「王爺,原來你在這里,你不是說要去騎馬?怎麼到這兒來了。」身後傳來琥珀黏膩的撒嬌聲。只見琥珀身上穿著猩紅色的大氅,更襯托出她膚若凝脂,嬌艷如花。
她順著宇文闕的視線,朝前望去,目光所及,卻是跌倒在地的芙顏——
看那賤婢一身蓬頭垢面,怎麼瞧都比不上自己!
原本以為只要嫁禍給她,便可以給這賤婢安個罪名,讓她不得不離開王府。
怎知王爺卻僅是罰她做事,真是太可恨了!
雖然王爺嘴上不說什麼,但他竟跑到偏僻的後院,偷偷瞧這賤婢,肯定是難忘舊情。
「唷——推磨啊。看來她可得好好的做,才好將功贖罪哪!」琥珀心里越想越氣,酸溜溜的說了句。
本來與兒子正拌著嘴的虞媽,听到這聲音,轉頭一望,瞧見了宇文闕與琥珀。
慘了!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沒給王爺及夫人听見吧!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拉著兒子走向前去。「奴婢向王爺心夫人請安。」
「嗯!」宇文闕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琥珀的眼神凌厲,視線和虞媽相交,彼此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神色。
「王爺,快走吧!」不想讓他再留在這里,她拉著宇文闕便要離開。
瞧著兩人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虞媽才放下心來。
然而,自始至終,芙顏都未發現宇文闕曾來過。
翌日清晨
宇文闕一宿輾轉反側,夜不成眠。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腦海中懸懸念念著,竟是那辛勤工作,絕無怨言的縴細身影。
「芙顏……」他無意識的低聲喚著。
縱使事發當時,他早明白她是無辜的,也知道琥珀是為了爭風吃醋而嫁禍她,但他仍選擇漠視心中那紛亂的感覺。
只因為妹妹的話,令他相信她居心叵測,接近他純粹是為了一己所私。
所以,他假裝沒听到自己的心聲。
盡避他心中不停掙扎、心底不禁冷嗤著,可是一整晚,他腦海中卻不住縈繞著她溫暖的笑容與淚顏,甚至是她在後院跌倒時,令他揪心的一痛。
他憶起虞媽母子的話——
天一亮,他隨即派人喚來琥珀。
等待中,宇文闕的思緒紛亂,但他猛鷙的雙眼中,卻瞧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不消一炷香,只見琥珀花枝招展,儀態萬千的率著丫頭來到。
「呶,你們在門口守著……」她邊吩咐著,轉過身巧笑倩兮瞅著宇文闕。「王爺,您找妾身有事?」「你過來。」他溫言喚道,隱含不容拒絕的語氣。
「是!」琥珀輕移蓮步,款款走到他身旁,一雙青蔥素手攀上他結實的臂膀,卻被他大手一抓,帶到了懷中。
「爺,您這是……」不明了宇文闕的真正用意,她格格嬌笑著。
一抬眼瞥見,他的唇間噙著抹難以捉模的笑,而笑意卻未達眼底。
那一雙心若有所思的利眸,睨得她渾身發毛。
「唉唷——王爺,您弄疼人家了。」感覺他收緊了鉗制,她嗲聲嗲氣的討饒,怎知他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
「你也會覺得痛?」他大掌突地松開,惡狠狠的將她摔開。
冷不防被推開,琥珀重心不穩的跌落一旁,重重撞上書桌。「哎喲!王爺……妾身是哪兒得罪您了?」揉揉撞到桌角的手肘,她埋怨道。
對她的疑問不置可否,他冷冷睨著她,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