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歇下了嗎?怎又……宇文闕不動聲色的睨著周全。
盡避宇文闕並未說些什麼,但一股凝滯不去的陰郁氣息,無形地壓迫著周全,讓他汗如雨下,全身顫巍巍,雙腿頻頻顫抖。
行跡詭異的下人、加上紛亂不安的夜晚……宇文闕的心頭倏地涌現一股不安。
鐵定有古怪!難道……
「叫伺候王妃的人,來這里見我——只說是總管有事找,誰都不準對王妃透露我回來的消息。」他對著門外吩咐道。
「王爺……」周全意欲勸阻,卻被宇文闕一記凌厲的眼神,給瞪得噤了聲。
「是!」門外隨從領命,不多時便喚來王妃身邊的侍兒。
「王、王爺……我是娘、娘……身邊的菊、芳——」她顫抖著身子,跪在一旁等候他的發落。
沒料到離府多時的王爺,突然歸府,竟還找她問話。菊芳嚇得渾身發抖,雙腿猛打哆嗦。
「王爺找奴婢有事?」
「嗯!」宇文闕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盅,掀開蓋碗、輕啜了一口。姿態閑適,恍若無事。
「最近府里有什麼事,王妃的身體可安康?」不怒自威的氣勢,令人不敢有絲毫隱瞞。
「沒……沒、沒什麼事,娘娘很、很好……」菊芳的聲音發抖,語不成句。
「是嗎?」狹長的一雙利眸,上下梭巡著,仿佛正在思索這話的真實性。
廳外突然傳來聲聲叫喚。「菊芳、菊芳——」
一名身著青衣的侍兒,從花廳外頭狂奔而至。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她……」
青衣侍兒看到廳內嚴刑拷問的陣仗,意識到眼前的場面,不是她擔待得起的,猛地緊閉著口,轉頭就想跑……
「來人,給我攔下!」
宇文闕雲淡風輕、閑閑的撂了一句。
門外的隨從大手一伸,兩人一左一右包抄,順利將她逮回。
「你倒說說看,娘娘怎麼不好了?」宇文闕犀利的直點問題。
「沒有!是王爺您錯听了。」這丫頭聰明伶俐,狡舍地避重就輕。
「說!再不說拖出去掌嘴……」
「不!我說我說!」
眼見來人來意不善,仿佛下了決心,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小丫頭趕忙見風轉舵,硬著頭皮回答。
「娘娘病了!」
「是嗎!這等大事怎麼不早通報!找御醫來了嗎?」宇文闕神色一變,豁地站起身來,關心的詢問。
「有……」小丫頭欲言又止。
「御醫怎麼說?」
「他們……他們說……」小丫頭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想著推托之辭。
「快給我說!」
眼見兩旁包夾的壯漢,那凜然的架勢,讓人心生畏懼,生怕被挫骨揚灰,小丫頭索性豁出去了。「好……我說我說……他們說娘娘是小產……便叫穩婆過來……」她略抬抬眼,看見宇文闕鐵青的臉孔。
「而且……而且……」
唉呀呀!教她怎麼說才好?說了,又怎麼對得起對待下人和善的娘娘啊!
但眼前王爺更是不能開罪呀……
好吧!不管了!還是保住自個兒小命重要。
「而且她流了好多血,怕是母子兩人都保不住了——」小丫頭眼一閉、一橫便全說了。
「小產?!」宇文闕臉都綠了,感到一片綠雲罩頂。
他出征三年,其間全無歸府,王妃是何時有妊的?!
沒想到她竟敢與人私通,敗壞皇家的體統,根本是存心讓他顏面不保。
「這陣子有誰來拜訪過王妃?」他轉頭問周全。
咬咬唉!這死丫頭怎麼就不如道忌忌口嘛!周全暗暗叫苦。卻又不得不答道︰
「只有成王府的世子來過。他說,是王爺您吩咐他過來瞧瞧的。」
「沒錯!」的確是有這一回事。
想當初他臨危受命,前去抵御境外番邦,擔心王府里沒人照應,便囑人邀來成王世子,想他與王妃自幼青梅竹馬,必可陪她解悶散心。
「替我請成王府的世子,過府一敘!」宇文闕吩咐下去。
「听人說他已出門遠游……」周全趕忙補充,免得落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何時走的?」
「就這幾日!」周全欲一言又止。「王爺——」
望了望宇文闕越顯猙獰的臉孔,他決定做這個甘冒大不韙的倒霉鬼。盡避揭發全部事情,王爺一定會拿他開刀,治他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從小看著娘娘長大,當年在她被賜婚宸南王時,自己竟蒙相國大人看重,陪著她一塊進入王府中。
盡避自己的身份卑微,僅是個陪嫁的手下人,王爺卻從不把他當外人,委以重任,讓他掌管王府的大小瑣事,禮遇有加。
但他不能再這麼下去,王妃娘娘的丑行早晚會傷害王爺。倒不如……趁現在說清楚講明白。
「說!」宇文闕從咬緊的牙關問,迸出一個字。
「其實,這三年來,娘娘與成王世子往來密切。」周全歇口氣,頓了頓,偷瞄了眼主子,繼續說道︰「早在娘娘嫁入王府前,兩人就有了私情,只是礙于父母之命,與聖旨難違逆,無法得償所願,共結連理。所以……」
「所以什麼?」宇文闕怒火中燒,大手一揮,桌上茶盅掃落地面,匡唧一聲,碎成片片。
廳內一片寂然,所有人噤若寒蟬。
「所以他們就該背著我舊情復燃,枉顧皇家體統,讓我在百官面前丟臉?」
宇文闕一連串咬牙切齒的話語,讓自知說錯話的周全,嚇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來人,擺駕荻翠苑。」
宇文闕想起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妻子,對他永遠都是不假辭色。甚至在床第枕席間,也是如此。
好幾次,被逼得受不住的他,在想與她敦倫之際,猛一回神瞧見她那冷冰冰、恍若犧牲獻祭般的神情,便欲火全消、全然沒了性致。
他還以為,她是個冷淡的女人,不僅對房事全無興趣,對男人更沒有感覺。
沒想到表面道貌岸然的她,骨子里竟盡做些無恥的勾當。
包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番原因……
只因為——她不愛他……
這是多麼殘酷,卻又血淋淋的事實。
他愛的女人,竟不愛他,這對一個在情場、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男人而言,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他永遠也攻佔不了這個女人的心,只因為她沒有心……
她的心早就給了別人——
宇文闕雙拳緊握,牙關咬得格格作響,額上爆裂的青筋,透露出他隱而不發的怒意,很顯然,待會勢必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遠遠地,曲橋上又奔來個身影——是先前他讓隨從傳喚的穩婆。
從後苑傳出侍兒們悲悲切切的啼哭哀嚎聲——
滿身是血的穩婆,在隨從示意下,對著宇文闕說道︰「娘娘她……」
「快說!」
「她仙逝了——」穩婆神色悲戚。
「而……小世子他……胎死月復中。」不知情的穩婆,多嘴的加了句。
「嗯哼!小世子……」宇文闕臉色陡變……
盡避他對這稱謂感到氣憤,在外人面前卻不便說些什麼。
「娘娘——你太可憐了……嗚嗚……」
穩婆的話一落,菊芳隨即盡責的啼哭起來
「你嚎什麼——」懾人的一聲怒吼,讓菊芳嚇得連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氣便在喉頭哭不出來。
宇文闕的神情愈加冷冽,全然沒了之前歸府的愜意與輕松。眼中熊熊燃燒的,是怎麼也揮之不去的仇恨。似將眼前的一切,都燃燒殆盡。
「吩咐下去——」宇文闕道。
「替娘娘準備後事,一切從簡!」
頓了頓,宇文闕咬牙切齒再續道︰
「家丑不可外揚,以後若有人提起這檔子事,就拖出去砍了!」
冷冽的語氣里,有著不容否決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