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淵!」
「我知道,這里交給我,你先帶他離開。」蒲信淵一反平時風流倜儻的樣子,臉上滿寒霜。
李震深知蒲信淵的本事,相信他自有辦法,便放心的抱起已然昏迷的易天鳳,足下一點,飛也似的離開。
李震腳下不曾稍緩,看著易天鳳的小臉蒼白如雪,呼吸也變得遲緩,似乎在下一刻便會停了氣息。
他心下焦急,全然沒有平時從容不迫的神采,只有滿心的恐懼和慌張。
此刻他無心分析自己的心情,為何會為了個萍水相逢的小兄弟受傷而著急,而又為何在見他負傷時,會有種恐懼的感覺,緊緊攫住他的胸口──
現下,他只清楚明白一件事,他是喜歡風弟的。
早在他第一次見到風弟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不知不覺的跟著他的身影移動,曾幾何時,他早就將風弟的喜怒,深深的烙印在自己心里了。
泵且不論性別,他喜歡的就是這個,向來開朗活潑的瘦小少年風天翼。
來到醫館,他顧不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可怖,一進門便吼道︰「大夫呢?快叫大夫過來,這里有人受重傷了!」低沉的聲音有著一絲不安。
醫館里的小學徒,見他突然沖進來,一身血跡斑斑,已被嚇得呆住,加上听到他那威嚴且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氣,下意識的答道︰「是!快請入內,我馬上找先生過來。」
安置好易天鳳後,小學徒見到李震身上染滿血跡,以為他也身受重傷,便小心問道︰「這位公子,您也傷得不輕,要不要我先幫您看看傷處?」
李震從易天鳳受傷後,所有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她身上,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滿了易天鳳的血,眼神一黯。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你快去找大夫來。」
小學徒也不好說什麼,連忙進內堂請大夫。
李震看著昏迷不醒的易天鳳,胸口像被什麼東西給擰住一樣,疼痛難當,伸出手,輕輕撫著他那如同女子般嬌美無瑕的臉蛋,喃喃說道︰
「就算會被天下人恥笑、唾罵,我也無所謂,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李震一臉肅然,似是下了什麼決定,雙唇緊抿,俊美的臉龐露出從未出現過的狂佞表情。
「好個定威王爺!有本事惹火我李震,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膽量承受惹毛我的代價?」
大夫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隨後的小學徒亦拿了一些醫療用品,還邊吩咐外頭其他學徒燒熱水備用。
「這位公子請到外頭稍待,老天要幫傷者處理傷口。」大夫氣喘吁吁的說著。
「是啊,這位公子,有大夫在,您大可放心!請到外頭歇歇吧!」小學徒見李震仍佇立一旁不肯離去,也跟著催促他離開。
李震沉聲說︰「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盡力救他,多少錢都沒關系,務必用最好的傷藥。」說完,才將不舍的目光移離易天鳳,到外頭等候。
等候的時間是難熬的,李震看小學徒端著水盆進進出出,每次見到一盆盆原本干浮的水,變成令人怵目驚心的血水,他的眉頭皺得更深,眼神也顯得更陰鷥。
直至日暮西山,才見到老大夫滿頭是汗,疲累不堪的從房里走出來。
李震見到大夫出來,急忙上前詢問情況。「他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老大夫抬眼看了他一下,仔細打量眼前這名氣質出眾,如人中之龍的男子,見到他眼中那掩不住的焦急,心想房里的這位患者,應該是他的至親,瞧他的模樣,當下心里恍然大悟……
「尊夫人背後被利刀砍的很深,我已經將傷口縫合,但由于失血過多,現在她的身子骨很虛,需要好好休養,目前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傷口,避免發炎。
還有,我是不知道尊夫人為什麼要扮男裝,但是以她現在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在胸前綁著布條了,這樣會影響傷口復原的。」
老大夫手撫銀白須髯,徐徐說道︰「今晚是關鍵之時,尊夫人因為傷勢過重,有點發燒,等燒退就沒事了,若高燒不退,恐怕會有危險。」
听到大夫對風弟的稱呼,李震的腦袋有如讓人猛擊了一棍,頓時鉻愕的說不出話來。
風弟他……竟是女兒身?!
老大夫見李震悶不吭聲,還以為他受到的打擊太大,連忙安慰他。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大擔心。現在麻藥未褪,尊夫人還在沉睡中,不過你可以先去看看她了。」
李震強迫自己從錯愕中回過神來,連對老大夫說聲謝都忘了,像風一般卷進房里看易天鳳。
一進房,他迫不及待走近床畔,看著因負傷而臉色蒼白、更顯嬌弱的易天鳳。
李震以手指描繪她精致的五官,心頭猛然一震,他真是個呆頭鵝,風弟跟在他身邊已經過了那麼久,他竟然一直沒發現,「他」其實是「她」。
李震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直盯著她,心情頓時變得復雜,他的目光停佇在她雪白的容顏上,喟嘆一聲。
他該高興嗎?應該慶幸她是個女孩?
之前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原來在冥冥之中,他的心已經明白告訴他事實。
他同時感到有些生氣,為什麼風弟遲遲不告訴他,她是女兒身的事實?難不成她不信任他的人格?
他望著易天鳳憔悴的嬌顏,靈巧秀氣的五官,讓他看得痴了。
突然,易天鳳微蹙著眉,嚶嚀一聲,將李震從沉思中拉回,他才想到風弟正發著高燒,臉頰也泛著一層薄汗。
他急忙起身到外頭弄了一盆冷水,擰了毛巾擦拭她因高燒冒出的汗水。
李震為了照顧她,無心飲食,不眠不休至夜半三更,見她的高燒已退,自己也疲累的趴在床沿睡著了。
第八章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進房里,鳥聲啁啾,易天鳳悠悠醒來,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長的覺。
她夢見李震令人安心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呢喃,又夢見他溫柔的撫觸,如和煦的微風。
她眷戀著夢里的一切美好,私心希望美夢能成真。
易天鳳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李震俊美的臉龐,看著他眼下明顯的陰影,她不自覺想伸出手,撫去他臉上的疲憊──
不對,他怎麼會在這里?!
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她記得自己在混戰中被砍了一刀,那火燒似的痛楚,幾乎令她失去知覺,在陷入黑暗深淵之際,她只听到李震驚慌的呼喊,之後她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望著窗外的晨光,易天鳳心里推想,難不成,李震照顧了她一夜?
她想起身,卻突然發覺背上傳來痛楚,自己全身虛軟無力,光是抬手就頗為吃力。
許是感應到她的舉動,李震睜開睡眼,連忙坐起身,看著易天鳳仍然蒼白的小瞼,柔聲問道︰「你覺得怎樣?好點沒?」
易天鳳臥趴在床上,惟一能自由活動的,只有那雙骨碌碌水靈靈的大眼,她因整夜滴水未進,喉嚨干個已久,發出沙啞的聲音說︰「水……」
李震听了,急忙起身倒了一杯水,扶起易天鳳的身子,將杯子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水。
「喝慢點。」他溫柔似水的嗓音流泄滿室,震動她脆弱的心髒。
易天鳳愣愣的看著他,不了解他為什麼變得如此溫柔,是她的錯覺嗎?
「怎麼直盯著我瞧?我自信自己長得不錯,但被你這麼盯著,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失去理性變成野獸的。」他笑得粲然。
易天鳳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李震大膽的話,抹上一層淡淡的紅霞,她用微啞的聲音嬌斥道︰「你、你少不要臉了,淨是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