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為人臣屬者,總不能失了禮。」蒲信淵外貌風流倜儻,實際上司是固執出名的「蠻牛」一只。
蒲信淵和李震是兒時玩伴,兩人也算有姻親關系,因為蒲信淵父親的堂姐,是宮中的婕妤,曾教過李震讀書習字。
李震很喜歡這位蒲婕妤,總央求她帶著他出去玩玩,她拗不過他,只好帶他去蒲家,也因此認識了跟他年紀相仿的蒲信淵。
當時兩人年幼,李震因為身處皇宮內苑,少有同齡玩伴,一認識蒲信淵,就迫不及待想跟他成為好朋友。
而蒲信淵則是一開始很討厭這家伙,平時愛黏他就算了,還總是打擾他念書,害他功課做不完,老被罰跪祖宗祠堂認錯,所以對他總是不假辭色。
李震小時候性子調皮,是標準的闖禍精一個,蒲信淵性子反而沉穩,嘴里老是說討厭李震,卻常常幫他收拾爛攤子,也因此李震特別愛找他玩。
有一次,蒲信淵帶著妹妹念兒和李震偷溜到大街上去玩,結果當時才六歲的念兒和他們走失,蒲信淵為了找妹妹而晚歸,回家後遭到父親嚴厲的家法伺候。
當時李震也跟著他一起找人,連聲累也沒說,反倒看到他要被處罰,還挺身而出替他求情,甚至還因為陪他罰跪,而得了風寒。
後來他拜托姑姑帶他去探望李震,才知道那個老愛跟在他後面跑的跟屁蟲,竟然是皇子!
自從知道這件事,他好一陣子都避著李震,李震看不過去,本想親自找他談清楚,卻各自因故分開,等真正恢復往日情誼,已是弱冠之時。
當時蒲信淵突然進宮見李震,說明自己即將繼承父業,僅僅留下一句。
「往後蒲氏一族,將對皇于忠貞不二,誓死效忠。」說完,瀟灑離去。
李震明白,但笑不語。
後來蒲信淵就四處出海經商,而李震則在宮中繼續他的皇子生涯,直到他受封嚴守東疆,兩人才又有了踫面的機會。
「咱們有幾年沒見了?」李震轉身踱到床沿,端坐其上。
李震惟有在處理朝廷大事時,才會收起平易近人的笑容,換上一臉淡漠、沒有一絲溫度的面孔。
而他的每一句話,究竟是褒是貶,都讓听者模不著頭緒,有時那笑意,亦令人更覺得他莫測高深。
李震,正是大哉皇帝的五位皇子之一──東皇。
民間傳聞東皇不喜歡在人前出現,總是低調行事,听說他也是五名皇子中,最讓人模不透脾性的一個。
爆廷里的他,是城府深不可測的東皇子,人人都畏懼他那張笑臉下,隱藏著怎樣的心思。
「七年了。王上過的還好嗎?」
李震搖了搖手。「叫我阿震,別王上王上的叫。我不就是老樣子,自從被分封到東旭國,我一心想整治屬國,並照顧那群被咱們逼至山里生存的當地居民,只是一切似乎不如我計劃中的順利……」
蒲信淵在李震臉上,看到一絲疲憊的神態,沉聲說道︰「有人阻攔?」
李震朝他笑了笑。「還不確定,但是目前已經有一些線索,我打算依線索找出暮後主使者。」
「可疑者有哪些人?」
「日前我和風弟在一戶民宅遇刺,對方的匕首被我奪來,整把匕首打造得十分精致,而且刀鋒銳利非常,加上它的劍柄部分,刻有九蕊五瓣的牡丹圖騰──」
蒲信淵眸光一冷,嗤笑道︰「沒想到那家伙竟明目張膽到這種地步,哼!九蕊五瓣的牡丹,虧他想得出來,想當九五之尊,也得看那張龍椅他坐不坐得穩!」
李震目光閃過一抹驚詫,隨即回復那無波無浪的聲調。「你也知道是誰?」
蒲信淵口中的「他」,正是之前派包公公去寶貫錢莊,要求易述元找出九天闢靈珠,又派刺客在民宿刺殺李震不成的,當今聖上胞弟定威王爺。
定威王爺的叛亂意圖,早在諸位皇子尚未分封出去之前,就已有耳聞,沒想到等皇子分封出去之後,他更是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意圖篡位。
「哼!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當年他借故要皇上殺了左御史就很清楚,他怕自己的罪行被揭發,想來個先下手為強,將那些叛亂罪證一一湮滅。
「偏偏他沒想到,最後由你接了左御史的位置,還下令徹查,搞得他天天食不下咽,睡不安眠,就在等有一天好將你除去。沒想到還真讓他等到了,等你和其他皇子被分封至各處,正是他向你報仇之時。」
「你不是都在海外經商?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李震再度訝異地的消息為何如此靈通。
蒲信淵唇角微揚,一副所有事情的發生,皆在他掌控中的模樣。
「東旭的那群大老說的。你放心好了,只要是阻擋在你面前的石頭,不管多大多硬,我都會將它搬開,你盡避放手去實行你的計劃。」
「還是你最懂我。不過你放著好好的家業,跑來這地方做什麼?不會只是為了尋花問柳才來的吧?」
「我是來找你的。前些日子接獲消息,說你甩掉隨從,只身一人往西而行。我不放心,所以沿路探訪你的蹤跡、沒想到我娘竟還要我帶著念兒一起出門,說什麼先讓她見習一下家里的船務。」一想到這件事,蒲信淵就覺得頭大。
「令尊和令堂作風相當開明,相信再過不久,你就有一個好助手了。」
「別,她不要扯我後腿,丟我們蒲家人的臉就夠了,我一點也不奢望她會成為我的助手。」蒲信淵一副不敢恭維的表情。
李震笑出聲。「說來也真是,我竟然沒認出念兒妹子,所謂女大十八變,真是一點沒錯。記得咱們分開之後,沒多久我就到東旭國去了,路途遙遠,加上剛至東旭,一切百廢待興,也沒什麼機會去你家拜訪,真是過意不去。」
「你別這麼說,拜訪事小,古時夏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你這是盡你的責任,用不著為了這等小事感到抱歉。對了,那叫風天翼的是什麼人?他知道了多少?」
蒲信淵為了保護李震的安全,打算先徹底清查他身邊的朋友,以免地再度遭遇不測。
「當初我剛離開東旭時,被土匪搶劫一空,身無分文,是他給我食物。後來他說是來游歷山水,又說要結伴而行,倒也相當熱心,我想這剛好可以隱瞞身份,所以就答應了。說起來,他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嗎?你只身在外,凡是還是小心點好,而且你的身份,又不容許出任何差銘,別怪我多心。」李震听了蒲信淵一番話,心中感動不已,畢竟身為封地的統治者,君臣的關系是一種隔閡,真正關心他的沒有幾人,惟有眼前這個朋友……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沒告訴他我的事情,你在人前就當我是好友,別說漏了嘴。天翼跟我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也是游山玩水的好伙伴,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不希望他發生危險。」李震不放心的再三交代。
「嗯,我明白。既然你都這麼說,那我也不好再去盤查他了。對了,你剛剛說在前些時候遇刺,有沒有受傷?讓我瞧瞧。」蒲信淵的眉頭打著結,硬是要看看李震有沒有受傷。
李震拿蒲信淵這種婆媽的性格沒辦法,其實兩人年紀相仿,可是蒲信淵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哥哥一樣。
每次他闖禍,都是蒲信淵替他承擔,雖然他平時不苟言笑、老嫌他煩,可卻是刀子口豆腐心,總在後頭默默的幫他收拾爛攤子。
只是李震沒想到,七年後再見面,蒲信淵在人前展現的是玩世不恭的態度,在他的面前,卻是運籌帷帳的臥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