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安的臉又白了,「我信她在胡說八道,因為她根本不了解你的冷血,女人之于你,不過是泄欲的工具,花錢就買得到。但我請你,也求你留點口德,無論如何,也別這樣貶低一個曾和你共枕,又渴望與你廝守的女人。膚淺不是她的錯,必然有各種原因導致她無法深刻,而貪財,這世人沒有人不貪財,否則你一天天在忙碌什麼?」
「安妮!」鄺已竣明白自己的話也間接踩了她的痛腳。
「窮人的自尊心很脆弱,禁不得風吹雨打。」頌安苦笑,「我提醒你,雖然我無權干涉你的私生活,但小同也在長大,他現在不懂,不代表他永遠不懂這意味著什麼,以後他的同學朋友若拿這種雜志給他看,你讓他如何自處,又如何看待你!」
說完,頌安躺下,關了台燈,只給鄺已竣一個背,美麗的,卻明顯拒人千里之外的背。鄺已竣坐在那里,盯了一會兒,他的自尊心極強的老婆還沒有松動的意思,大少爺的脾氣開始發酵,思來想去,自己也沒有什麼錯,憑什麼讓他低聲下氣,鄺已竣也賭氣地與她背對背,關了燈。
二人的關系又回到了起點,人前,二人十分親熱,一旦獨處就冷若冰霜,就是同睡一張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半月匆匆而過,一家三口飛回香港。
第六章
「不,不,我不離婚,我不要離婚,別逼我,別趕我走,求求你,讓我留下。」床上的人夢囈著,身體在扭動著,額頭全是汗水,眼角已滲出淚水,「東尼不可以沒媽媽的,我不干涉你的私生活,只要你留下我,我,我不能沒有你們,別讓我離開你,我受不了沒了你和兒子,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求求你,已竣,求求你別又一次拋棄我……」
淚水流了一枕,冰涼的觸感讓頌安醒來,她坐起身來,擦著淚水與汗水,身體仍微微顫抖,呼吸也很急促,心仍然很痛,看了一下表,凌晨四點多,好可怕的夢,夢中鄺已竣逼她離婚,如果有一天夢境變成現實,她是否是相同的反應呢?是的,她仍會那樣沒出息,外表只能欺騙別人,卻無法欺騙自己。走到窗前,窗外已見曙光,又坐回那張大床,清冷孤寂得令她瑟縮成一團。扭頭望右牆,牆的那一邊是她丈夫的臥室。她清楚地知道房間的主人現在正安枕于別的女人的懷里。
省親歸來月余,鄺已竣每兩三天就會夜不歸宿一次。不說自己無恥,他居然把這歸咎于頌安身上,只因她拒絕盡妻子的義務,似乎頌安允許他爬上自己的床,他就會安分守己,不再流連花叢。
十分清楚他對于自己身體的迷戀,如果沒有這種迷戀,當年她也不會在他身邊一年之久,但她也只是工具,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是,他從未尊重過她,從未真正地愛過她。事隔六年之後,仍然沒有改變,言語上或許沒有那麼無情,但骨子里的蔑視仍根深蒂固,所以她寧肯夜夜獨守空閨,讓寂寞啃噬她的心,她也不能屈服,讓自己的身心再一次被他捕獲,無怨無悔與不計回報地付出後,再與他的負情負義踫撞,那將是她的滅頂之災。
門外有腳步聲,頌安側耳,聲音經過她的門口,隔壁的門開了,又關上了。
開燈,走路,上床,又關燈,沒多久歸于平靜。
似乎听見了他均勻的呼吸,頌安又躺回床扯過被子,緊縮的心漸漸地舒展開,她不會再做噩夢了。
——/※/——
因為是周末,所以起得晚了些,下樓吃早飯時,那父子二人剛從游泳池戲水完畢,頭發還沒干呢。
一家四口吃著早餐,小同邊吃邊說著幼兒園的事,三個大人只是笑著听著。快吃完時,鄺已竣扔下話︰「今晚有個酒會,你和我一起出席,自己去挑件像樣的晚禮服。」
頌安抬頭,「非我嗎?」原本想趁周末和兒子好好在一起。
「你是鄺家少女乃女乃,結婚兩個多月了,還沒正式向社交界公開,已竣是想趁這個機會把你介紹給大家。」話是無可挑剃,頌安卻明白婆婆的心思,擺明了讓她去那種場合難堪,因為可以想象那些女人對她的評價與態度。
「你不一直想作為鄺夫人出席這種場合嗎?怎麼?又怯場了?」鄺已竣瞥她一眼。
「有點!」頌安笑著,想看她的笑話,她可不是當年的安妮了,「兒子,等等陪媽媽逛街。」
「好哦!」小同拍手。
「不行,小同要去上課。」鄺老太太阻止著。
「不是明天嗎?」頌安不解。
「明天是跆拳道和鋼琴課,而今天是繪畫課。」鄺太太解釋著,「我才給他報的名,小同,快點別遲到了。」
「媽,小同還小,學這麼多東西干嗎?」頌安不明白為什麼要加諸在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身上這麼多課業。
「這你就不懂了,像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各方面都要優秀,已竣小時也是這樣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你不是出身名門,你當然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了。
或許她的方法真是錯誤,頌安哀嘆著,看著兒子皺成一團的小髒,唉!自求多福吧。
——/※/——
上午買禮服,下午做頭發,晚上,鄺已竣回來接她。
頌安收拾齊整,下樓來。銀灰色的晚禮服,低胸果肩,腰部以下自然下擺曳地,肌膚凝白細膩,優美細長的脖頸亡是串銀灰的珍珠鏈子,短發攏至耳後,兩串珍珠耳墜,雖是晚妝,但並不濃,顯出她的麗質天生,整個人美得令人屏息。
「媽媽,你好美喲。」小同抱著媽媽的長裙。
「如果有你當男伴,會更完美,」頌安笑著逗兒子。
「爸爸也不差。」
鄺已竣灰色的長禮服,略略飛揚的頭發,更顯貴族氣派與倜儻不群。
「比我的寶貝差遠了。」雖早已心神俱醉,但嘴上卻刻意貶低。
小同咯咯笑著。
「好了,小同在家乖,早早上床睡覺,不許偷吃冰淇淋,不許偷吃蛋糕,知道嗎?」
「知道了,好噦嗦。」小同不滿意地嘟囔著。
「你在說什麼?」頌安耳朵很尖听著了,立即低沉了語氣。
「沒什麼!」小同忙跳開,「我一定听話。」
「你別總嚇唬東尼!」鄺已竣不悅,整個家中小同還是最怕她,什麼事,只要頌安一沉臉,東尼立刻乖乖听話,真不知她從前是如何恐嚇小同的。
「小孩子不嚇唬怎麼行,難道由著他的性子嗎?剛兩個多月,瞧他被嬌慣的,學會了要東西,不買就哭。」
「又不是買不起,他要的東西值幾個錢?」鄺已竣更是不快。
「現在不值幾個錢,長大呢?兩個多月,玩具堆成小山,有錢也不是這樣寵孩子的。」頌安實在看不慣他們寵孩子的方式,要什麼買什麼。以前,小同從不主動亂要玩具,因為頌安說過,該給你買的,自然會買給你,不應該買的,要也沒有用,膽敢哭鬧,關在房里閉門思過吧,可短短兩個月,好習慣就被消磨殆盡了。
「我喜歡寵他。」鄺已竣不認為這也值得她大發脾氣,「而且,你不認為你太苛刻了嗎?」
「我苛刻?」頌安指著自己,「通常說‘慈母多敗兒’,是不是現在要改成慈父了,你不唱白臉,還不許我唱,你想把他嬌慣成什麼樣。」
「你這何止白臉,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才是。」
「孝子總比敗家子強。」
小同左看右看,「哇」地哭了,「爸爸,媽媽,你們別吵了,媽媽,我再也不要玩具了,你別生氣了,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