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必上噴頭,順手扯了一條浴巾圍在腰間,又模了條干毛巾,鄺已竣推開浴室的門,邊擦著身上的水,邊走進客廳。
他甩了一下略長的頭發,露出濃黑的眉,深邃的眼,有些不羈,卻出奇的優雅。
雖是清晨,又才沐浴餅,但腦中仍是過幾日要簽的那個涉及幾億資金的大項目,反復考慮著各個環節有無任何紕漏。
但很快思緒就被一雙縴手打斷了,沙若芊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結實的背上。
鄺已竣擦了一下頭發,任她摟抱,臉上卻掠過一絲不耐煩,「早餐好了嗎?」她提前半個小時起床,而且他已聞到了面包的香味。
「好了!」沙若芊松開他,牽著他的手到了餐廳。
漂亮的餐桌,雪白的台布,精美的餐具,一大瓶鮮榨柳丁汁,新出爐的面包,一籃水果,熱咖啡、煎蛋、火腿、黃油,非常豐盛且賞心悅目,足以滿足他挑剔的胃口。
鄺已竣坐下來進餐,沙若芊坐在他對面,做幸福的小熬人狀,「明天我做中式早餐給你吃,好不好?」
忙于往面包上涂黃油的人「嗯」了一聲。
本沒抱希望的問話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沙若芊的小臉發亮,說心里話,她好喜歡與他共度激情的夜晚,好喜歡午夜夢回時,有他溫暖的懷抱可以依偎,也喜歡清晨為他準備早餐的溫馨。
「那你今晚還來嘍!」
鄺已竣抬頭,茫然了一下,「今晚不行。」
興奮馬上轉為失落,「我,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鄺已竣面無表情地喝了口咖啡,全然不在意她的轉變。
幾個月的交往,鄺已竣的脾氣她已了然,也十分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她仍忍不住要再秤秤自己的分量。
「杰夫?」她小心地問,「可不可以商量件事?」
「什麼事?」鄺已竣頭也沒抬就問,她能有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去幾次片場探我的班,再送我幾次花?」沙若芊的口氣怯怯的,越說底氣越遠離她,話一出口她已後悔了。
「我哪有那個閑工夫。」鄺已竣果然嗤之以鼻。
「可我們在交往啊!你卻從未接過我,送過我花,他們都在笑我,記者們也總在追問。」沙若芊十分委屈,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傷人,她可是當紅的玉女明星。
鄺已竣看著她那清純美麗的臉,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卻沒一絲心軟,這表情他早八百年前就領教過,深知其後隱藏的是什麼。
「我從未承諾過什麼,什麼交往之類的話也全是你自作主張和那些人講的,現在下不了台了?」他的口氣十分冷硬。
沙若芊心里一寒,懷疑這真是昨夜與她恩愛纏綿的男人?
「杰夫!」她只有哀求,從交往伊始,她就學會了順從,「可我們的確在交往啊!我沒無中生有。」
「那好。」鄺已竣放下刀叉,擦了一下嘴,「我本打算送你你前幾天看中的那個翡翠鐲子,你現在是想要鐲子,還是要鮮花?」
沙若芊怔了一下,想起那幽幽的綠色,正好配她新做的那件白緞綠葉的旗袍,去參加頒獎盛典,成為焦點。但鮮花卻可以回擊那些嘲諷她的人,真是兩難,不禁秀眉皺起。
鄺已竣的笑容開始擴大,是意料之中的事成為現實後的得意的笑,又想得實惠又要有面子,這種女人他見得多了,心中冷笑。
「算了,鐲子我會送,至于鮮花,三天一次。」對她還有些眷戀,順她一次。
「噢!杰夫。」沙若芊開心地跑到他身後,從後面親吻他的臉,他還是喜歡自己的,「我好愛你!」
鄺已竣配合地也親親她的臉頰,愛什麼?我的人、我的錢,還是我的地位?他心里又在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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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鵬集團的董事長鄺已竣開著自己的愛車擠在滾滾車流中。
扭開廣播,財經新聞節目正在播報他旗下的保險公司新近承保的那個項目已順利結束,坤鵬大賺了一筆,股價也迅速上揚。
鄺已竣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這是他的得意之作,近半年的反復調研,在別家公司躊躇不前的情況下,他在董事會上力排眾異,接下了保單。
說沒風險是不可能的,而且肯定地說風險是極大的,但那份報告卻讓他有十足的信心,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借著這個東風,他就可說服那些老頑固、老古董們,讓他在公司內部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注入新的血液,引入最先進的管理理念。
又是紅燈,鄺已竣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左前方是輛半新的小豐田車,車內是個女人,淺綠的衣服,她側了一去拿座位上的東西。鄺已竣的心忽地跳快了幾下。好眼熟的背影,都是那樣縴秀的肩,但這女人是短發,而她是長發,她現在在哪?仍在紐約,還是早回來了;但她應該不會出現在香港,她在干什麼?工作,還是相夫教子?那樣溫柔美麗的女孩子應該有不少裙下之臣,而且她也不會甘于寂寞吧。
後面的喇叭聲打斷他的思緒,豐田車已左轉去另一個方向了,他也集中注意力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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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辦公室,章秘書送咖啡進來,鄺已竣邊啜著咖啡邊听著一天的日程安排。
「既然非凡公司請求把約見推遲一天,那你也把那兩個小約推遲兩天,下午我想去那個新近的房地產開發用地轉一轉,听說還出了小麻煩。」鄺已竣自行安排著。
「是,董事長,我馬上去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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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錯誤的決定。耳中滿是那中年女人刺耳的叫罵聲,鄺已竣彎身坐進後座,司機立即駛離了現場。
他揉揉太陽穴,「先回公司!」他對小鄭下指令。
或許真該拿出父親對付這些難纏的業主的那一套,听說當年爸爸手段可絕了,條件已如此優厚仍滿足不了他們的,人心不足。看最後拆得四下全是瓦礫,搬還是不搬,反正還有充裕的時間與他們蘑菇。
「為富不仁,巧取豪奪!」這是那個潑婦罵他的,覺得很耳熟,似乎還有人在他身上濫用過。是了,是那個貪慕虛榮的女人。或許是今天等信號燈時,前面那個酷似她的背影,讓他憶起六年前的那段日子吧。
真好笑!從十八九歲起,交往過的女人無數,大多數女人就是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記得了,可居然還記得那個女人的背影。
或許是二人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竟有一年的時間,這是他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他不禁要從頭回憶了。
與安妮相識于美國,二人同校,他念MBA,安妮念大三,成績異常優秀,拿全額獎學金,課余打工賺生活費,日子過得苦哈哈。
與自己的相識,讓她有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可能,為此她不遺余力,拿出了看家本領,收拾他的公寓,做可口的飯菜,洗他每天換下的衣服,下雨天送傘,天冷了,織毛衣、圍巾、手套、連帶毛襪子,生病時,衣不解帶地服侍在床前。那時一個人在異地求學真的很寂寞,雖明知她不是婚前游戲的對象,傳統的從一而終的觀念在她腦中根深蒂固,他也頑強地抵抗過、拒絕過,但最終招架不住,讓她登堂入室。
回想起來,那段時光還是很甜蜜的,他有時也會陶陶然,但大多的時候,心里卻很清楚,她不是鄺夫人的人選,懸殊的家世背景不說,他怎麼會要一個拜金女呢。
二人分手是在他畢業的那年暑假,他回港度假,安妮軟磨硬泡地跟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