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晴心中一暖,回他一抹淡笑。
在練武場上的方子荃眼尖地發現正步上山來的兩人,他驚喜地喊道︰
「大師兄回來了!大師兄回來了!」他奔上前去迎接,「大師兄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你全無消息,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說著他好奇地瞄了玄晴一眼,不知這同大師兄一塊兒上山的姑娘是誰。
「大師兄,她是……?」
大堂里的萬群和吳政恩听到聲音也沖了出來,萬群首先認出玄晴,看見他們交握的手,他臉色微變。
「大師兄,她……」那個搶走掌門令牌的妖女?他後來听說了她是血燕宮的人,大師兄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咦?她不是……」吳政恩先是怔了怔,也跟著想起來人的身分。
「她是你們的師嫂,以後你們可得對她客氣點。」李天俠搶著把話說在前頭,免得他們說出不該說的話讓玄晴難堪。
「師嫂?」三人面面相覷,同聲驚道。
「沒錯,就是師嫂。」李天俠微微一笑。「我先帶她去向師父請安,你們去幫我準備間房吧,今後我可不能再和你們睡通鋪了。」
「哦,好。」三人還處在震驚之中,作不出其它反應。
李天俠沒去理會他們的驚愕,挽著玄晴步入內堂。
在房中靜坐的韓震,听出門外腳步聲的主人是他遲歸的愛徒,他緩緩睜開雙眼。
「俠兒,是你嗎?」
「是,師父。」
「你身旁的客人是誰?」那不是他門人弟子的步伐。
玄晴微微一顫,莫名地感到懼怕。
李天俠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溫柔而堅定地道︰
「是徒兒的妻子。徒兒未先稟明師父便自行娶親,還請師父恕罪。」
妻子?韓震略一沉吟。
「進來吧。」
李天俠牽著玄晴入內,將她帶到韓震面前。
「來見過師父。」
玄晴稍稍制住內心的波濤,對韓震行禮。
「弟子……弟子玄晴,給師父請安。」
近幾年韓震鮮少涉足江湖,所以並不認得玄晴的形貌,方才門一開,見她形容清麗溫婉,和李天俠十分相配,他心里還頗為歡喜,可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血燕宮的玄晴?」
玄晴不敢接話,李天俠卻十分坦然。
「是,師父。」
韓震雙目含怒,沒再吭聲。
這靜默雖不過片刻,但玄晴的心情隨著韓震的喜怒變換,由忐忑轉為冷沉。
她斂下目光,沒勇氣再同他對視。
扁是那句「血燕宮的玄晴」,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接受她。
玄晴抑忍著心中痛楚,硬是不讓眼淚落下。
而心頭狂怒的韓震總算是自持身分,沒出惡言讓他們當場難堪。
「我累了,你先帶她出去,這事稍後再說。」
當天夜里,韓震召來李天俠,劈頭就是一陣痛罵。
「你怎麼這麼胡涂?師父對你說過的話你全都拋在腦後了嗎?」
李天俠恭敬地垂首。
「不,師父的教誨徒兒無不謹記在心。」
「是嗎?」韓震氣得微微顫抖。「那這等邪派女子我要你敬而遠之,你不從也就罷了,居然還與之結親?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別說是結親,光是以友論交他都不能應允。
「師父請息怒。」李天俠沒想到會把師父氣得如此,連忙在他跟前跪下。「徒兒與玄晴是真心相愛,還請師父成全。」
韓震凝著怒容,試著調勻氣息讓語調平穩。
「我成全你,江湖中的人會成全你嗎?這事若傳了出去,凌天門豈不因你而成為正派人士的笑柄?」
「江湖中人本就嘴碎,我們何必去理會旁人的說法?」李天俠試著說服正在氣頭上的韓震。
韓震當然不可能听了他兩句話就鳴金收兵。
「好,就算不談外人,難道你忘了她和你顏師弟之間還有著深仇大恨嗎?我身為凌天門掌門,若成全了你,我怎麼向顏均交代?怎麼向湘西的眾人交代?」在他魯莽地決定成親以及出口求他成全之前,有沒有想過他的難處?這次他真是太不知分寸了。
李天俠只能沉默。
韓震搖頭嘆息。
「俠兒,雖說美人鄉是英雄冢,但你為了她放棄大好前程值得嗎?上回師父說屬意你繼任掌門不是說著玩的,可你若為了一個女子弄得自己身敗名裂,到時師父也保不了你。」
說到這里,韓震斂起怒意,語重心長地續道︰
「你也很清楚群兒不是顏均的對手,若你執意如此,凌天門的未來就掌握在湘西一脈手上了,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李天俠為難得無法接話。
的確,師父說的這一切他全都沒想過。
他只知道他愛她,他愛她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末了,韓震沉重地撂下重話。「要是你堅持不改初哀,那從今以後,就別叫我師父了。」
李天俠怔怔地跪著,半晌答不出話。
直到天色微曦,李天俠才回到房里。
一見他進門,玄晴立刻迎上前去。
「如何?你師父為難你了嗎?」玄晴坐立難安地在房里候著,她雖不用同他去面對韓震的怒火,可紊亂的思緒和焦急的等待也幾乎逼瘋了她,讓她飽受煎熬。
「妳整夜沒睡嗎?」李天俠撫了撫她蒼白的面頰。
玄晴望著他的眸子帶著輕愁。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她頓了頓又問︰「你師父怎麼說?」
李天俠疲憊地抹了把臉,牽著她到一旁坐下。
「師父對我發了好大一頓的脾氣,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他避重就輕地略過韓震最後那句重話。
她已經夠不安了,他不想讓她听了心里更不舒服。
「哦?」玄晴遲疑地盯著他。「就這樣而已?」她直直地望進他眼里,想知道他有沒有說真話,她不希望他因為怕她擔心而對她有所隱瞞。
李天俠淡淡地笑了。
「這樣就很嚴重了,我師父可從來沒對我發過脾氣呢!」他自然不會讓她看出破綻,因為他早知她會懷疑,所以他是等整理好自己低落的情緒之後才回房的。
「是嗎……」玄晴將信將疑。
她不以為韓震對她的存在是發頓脾氣就能了事的。
李天俠摟她起身。
「好了,我趕了一天路,又被師父教訓了一晚上,現在又累又困,妳陪我躺會兒吧。」
他是真的累了,才沾枕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玄晴也累,可她閉上眼卻無法入眠。
韓震的冰冷怒顏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對她而言,血燕宮的玄晴或許是死了,可對韓震甚或是整個凌天門而言,她是血燕宮的玄晴,一輩子都是。
雖已入夏,但凌霄山的清晨非但沒有暖陽照拂,就連微風都還沁著涼意。
又或者,是因為她心冷,所以覺得風也是冷的?
玄晴在內心苦笑。
想了一夜,盡避希望渺茫,她還是決定為他們的未來做點努力。
趁著李天俠熟睡,她俏聲出房,主動求見韓震。
「妳來得正好,妳不來,我也打算找妳。」韓震領著她到偏廳。「妳想說什麼先說吧。」
見他一臉凜然,玄晴首先便心怯了,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誠懇地面對他。
「師父……」
韓震淡淡地制止她。
「我想妳還是叫我韓掌門好些。」
玄晴臉上強撐的鎮靜幾乎崩落。
原來李天俠先前所言的「師父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並不是針對他的先斬後奏,而是根本不認可他的決定。
他不承認她是李天俠的妻子,那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