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什麼?」
「我沒有向你下毒。」她又說了一次。
「哦?」沒下毒?那他動彈不得的那半個時辰莫不是撞邪了?這姑娘擺明了睜眼說瞎話。
玄晴接著解釋。
「芙蓉醉沒有毒性,也不會致命,充其量只能算是尋常的迷香。」說著,她對他綻開一朵笑。
「我若真要下毒,很少會毒不死人的。」
難得又看見她對他笑。
但這回他感受到的依然不是溫柔,而是毛骨悚然。
唉,她難道就不能表現得可愛一點、討人喜歡一點嗎……
「瞧妳說得跟真的似的,那剛才怎麼不見妳用使毒本領月兌困呢?」沒事讓自己多個傷口她覺得很有趣嗎?李天俠望著她頸上那道刺目的紅,心里竟微微泛疼。
玄晴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說法有些不以為然。
「顏均依照江湖規矩向我下決斗帖,我既然來了,自然就得照江湖規矩跟他打,若我要用毒,根本就不必來赴這個約。」
李天俠听了,望著她的眼神透露著贊賞和佩服。
「好硬氣的姑娘。生死關頭,很少有人能像妳看得這麼開的。」無論正道、邪道,大多數人反而會在此際丑態畢露。人性,說穿了不過如此。
「反正我殺過不少人,就算哪天被人殺了也是應該,這有什麼好看不開的?不過是公平而已。」玄晴毫不在乎地道。
李天俠一時無言。
他很好奇血燕宮究竟是如何養成她這種輕賤人命的性格,尤其,她最輕賤的是自己的性命。
「好死不如賴活著,妳知道,大部份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玄晴自嘲地一笑。
「活著?為了什麼呢……」還不就是一天過一天嗎……
她語氣中隱隱約約的落寞緊揪著李天俠的心,讓他幾乎想伸手撥開籠罩住她的黑雲。
驀地,李天俠暗暗蹙眉,發現自己對她太過關心。
他深吸了口氣,拉回被她牽引的心緒,正待開口再說些什麼,忽然後頸感到一陣細微刺痛,很快地眼前的她開始模糊不清,變成好幾個身影在旋轉飛舞。
「妳……」他話沒來得及出口,眼前一黑,就倒在她身前。
玄晴見他倒下也吃了一驚,但一見到他身後之人即恍然大悟。
「左使。」
來人正是血燕左使赤燕。
他本來擔心玄晴不是顏均的對手所以趕來助她,沒想到出現在這兒的不是顏均,而是更難纏的李天俠。當他遠遠看見李天俠圍住玄晴時,並沒有細想便朝他頸後發了枚奪魂針,以防玄晴傷在他手下。
他走近她,隨即發現她頸上的傷。
赤燕蹙著濃眉。
「他傷了妳?」難道他還是慢了一步?
「不。」玄晴隨手拭去頸上的血跡,「他救了我。」不想再為這個傷口多做文章。
她望見昏倒在地的李天俠臉色漸漸紫青,趕緊彎為他除去頸後的奪魂針,並立刻取了顆解藥塞進他嘴里。
赤燕看在眼里,心中不悅至極。奪魂針是他放的,她居然問也不問就當著他的面取藥救人?她究竟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是凌天門的人,妳何必替他解毒?」
玄晴無畏地望著他,「凌天門的人怎麼了?他救了我,難道我該讓他因我而喪命嗎?」
赤燕壓根兒不信。
尤其又讓他看見她眼神中對李天俠的關心,讓他怒火更熾。
「他和顏均是同門師兄弟,他救妳?哼,妳不覺得妳這說法很可笑嗎?」
玄晴不語。
是啊,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又怎能要左使相信?
「反正事實如此,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她放下李天俠走開幾步,暗示著要結束這個話題。
「妳!」赤燕忍住氣,不想在盛怒之中與她爭辯,免得弄僵兩人的關系。
「好,那我們帶他回血燕宮,請宮主定奪該如何處置他。」
玄晴瞟了他一眼,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隨便你。」
李天俠被陣陣寒意凍醒,他緩緩坐起身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被囚禁在地底水牢里。
這里是哪里?這是浮上心頭的第一個問號。
他先運了一遍內功,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竟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敝了,沒中毒?那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就昏了過去?
他又為什麼會被囚在這里?
他記得他昏迷前正在和玄晴談話,然後頸後一痛就失去了意識。雖然不確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他曾隱約感覺到自己坐過幾天的馬車,只可惜每當他快要清醒時就會有人在他的昏睡穴補上一指,所以這幾天對他而言幾乎是完全空白。
那日是誰偷襲他呢?
他本來以為是玄晴,但他依稀記得他倒下時她的表情滿是訝異,所以不可能是她。
那會是誰呢?
左使?
他好像听到她喊了一聲這個……
對了,玄晴人呢?
是同他一起被擄來此地,還是……
像是回答他的問題一般,牢房外的長廊盡頭有了動靜。
「晴姑娘。」
晴姑娘?他叫的是玄晴嗎?
「嗯。左使帶回來的人關在哪里?」
丙然是玄晴的聲音,李天俠微微挑眉。
左使帶回來的人?看來擄他來此的人應該就是血燕左使赤燕了吧。只是無冤無仇地,他擄他做什麼?
「最里邊的水牢。」
「好,把他交給我吧。」
「可是……」
他听到這兒就沒了下文。
正待凝神細听,就傳來有人倒地的聲音,接著腳步聲快步穿過長廊,片刻後出現在水牢外的正是玄晴。
看她熟門熟路地準備劫囚,他心里已經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玄晴用彎刀劈開門上的鐵鏈。
「快出來,我帶你離開這里。」她低聲催促。
李天俠跟著她離開水牢,穿過長廊時看到兩個血燕宮的弟子昏倒在地,自然清楚這是她的杰作,但整個地牢只有這兩人看守就實在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
于是他問出心中疑惑。
「這里就是江湖中傳言令人聞之色變的血燕寒洞嗎?」听說血燕寒洞是血燕宮最陰冷潮濕的地方,終年晦暗無光,污濁穢氣更是令人聞之欲惡,但他瞧這里就只是個普通的水牢,並無任何恐怖之處。
「不,你若被關在血燕寒洞,我就沒本事救你出去了。」玄晴答道。血燕寒洞守得十分嚴密,必須要有宮主駱飛紅的令牌才能進出,若沒有宮主的允許,想從那里救人根本難如登天。
李天俠跟在她後頭,隨著她東拐西彎,沒多久就來到了宮門邊。
玄晴回頭望著他,似是想和他說些什麼,但終究無語。
「有話跟我說嗎?」李天俠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又沉默了一會兒玄晴才開口。
「擄你來此不是我的意思。」她簡單的說明,不希望他誤會她恩將仇報。
李天俠微笑。
「我知道。」她願意解釋,是不是表示她有把他放在心上了?
他說,他知道。
可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為覺得對他解釋這個好像顯得自己太在乎……
她沒發現,她的懊惱全寫在臉上。
李天俠見了她那罕見的神情,忍不住低笑出聲。
玄晴更惱了。
「你笑什麼?」惱怒的同時,粉頰陣陣發熱。
李天俠無辜地舉起雙手表示清白。
「我只是覺得妳的表情很可愛。」
玄晴頰上掠過潮紅,還沒能習慣兩人之間悄然縮短的距離。
「你快走吧,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巡邏了。」她是抓準了宮中巡邏的交班時間去救他出來的,若他再耽擱下去,待會兒被逮個正著她就很難交代了。
「為什麼要救我?」李天俠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可玄晴的回答卻讓他不是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