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體認,再看向仍哭泣不止的妍兒,他想他得想法子安慰她。
雖然有些別扭,但夜宇還是伸手輕摟住她。「別哭了,乖……」
於是當薛影亦尋著哭聲而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一臉不自在的夜宇摟著個啼哭的女娃兒在懷里安慰。若不是地上躺著一具屍體,他幾乎要為夜宇那有趣的表情而失笑。
方才亥時已過,仍不見夜宇回拈然居,雖然他目前已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但薛影心中還是不免忐忑,就沿著山路尋了出來。下到曉蒼林,听見啼哭聲後悄步靠近,就看到眼前的情況。
「夜宇,怎麼回事?」
夜宇簡單地把他們相遇的經過和妍兒她娘臨終的托付告訴薛影。
薛影沉吟了會兒。「你除了知道她叫柳飛妍,還知道些什麼?」
夜宇搖頭。
「這樣吧,你打開她身邊的包袱,看看有什麼線索。」
夜夜依言打開包袱,除了一些衣物和碎銀之外,就只有一塊令牌,他拿去交給薛影。
薛影看了訝異道︰「難道她是六王爺府的人?」但看她的衣著容貌,卻不似皇室中人般的貴氣。打量的同時,薛影發現她眉心泛紅,雙手指甲卻已然發黑。微嘆︰「她中的是陌海三術的毒,瞧她眉心已然泛紅,即使是兩天前上山,只怕大哥也救她不得。」
盡避沒有半點頭緒,但一直耗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咱們先把她娘埋了吧,其它的,回去再說。」
***
回到拈然居,已將近寅時,夜宇將已熟睡的妍兒安置在長椅上,月兌下外衣幫她蓋上。
薛影問︰「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夜宇不明白。
「你爹早已替你訂了一門親事,你不知道嗎?」
夜宇搖頭。
薛影嘆了口氣︰「這也怪不得你。既然妍兒她娘臨終前將她許配給你,雖然草率,但死者為大,我想,羅家那門親事改明兒我就替你退了吧,就是對羅家小姐有些過意不去。」
「是雪兒現在住的那個羅家嗎?」他記得寒松堡的堡主正是姓羅。
「嗯,你爹幫你訂親的對象就是羅清羅大哥的千金。」
夜宇有些為難,雖然不想違背父命,但妍兒是他自個兒承諾要照顧的,他又打心底喜歡眼前這個小女娃……
「這事兒擱著吧,羅家那邊我再寫信去解釋。總之,這娃兒現在起就是你未過門的媳婦了。我瞧她最多不過三歲……今天就當是她三歲生辰好了,等她滿十八歲那日,你們完婚。你覺得怎樣?」
「全憑影叔作主便是。」
「好。你也累了,進去休息吧,明兒個再讓你啟叔抓帖寧神的藥讓她服用。」看著妍兒熟睡的小臉,薛影不禁嘆道︰「這丫頭長得比她娘還好,但美得過分了;凡事過頭,則多險。自古紅顏多薄命,只盼她別像她娘那般短命才好……」
「我會保護她。」夜宇語氣堅定地說。
薛影贊賞地對夜宇點點頭。「去睡吧!」
於是從這天起,尹夜宇的生命里多了柳飛妍這個小女圭女圭;雖然此時他們尚不知情為何物,但彼此之間已系上了白首之約。
***
十四年後——
每天早晨,拈然居外都可看到夜宇練功的身影,有時薛影會加入他,陪他拆招,但這純粹是興之所致,因為夜宇的皓影絕技已練得十分純熟,足以和他對三百招以上而不落敗,自然無須他再提點些什麼。這幾年來,夜宇的武功一日千里,薛影派他下山辦的事他從未曾失手而回。
自尹皓揚失蹤,薛影歸隱山林,皓影絕技著實地消失了一段時間。如今再現江湖,自然引起不小的轟動。但夜宇處事低調,行蹤成謎,當世人忙著追逐他所留下的驚嘆號時,他早已回到井霞山休養生息。
練完最後一招,夜宇調勻內息,不期然瞥見一抹淡綠色的身影快速閃到拭瘁。夜宇嘴角微揚,看來他下山的這段時間,妍兒給無痕步沒有退步得太糟糕。不過想捉弄他,還是多練幾年再來。
「既然來了,怎麼不出來讓宇哥看看?」他昨天夜里才回來,妍兒已經睡了,他有去她房里看她,不過沒叫醒她。所以她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他回來了。
「你已經看到我啦?」妍兒從樹林後探出頭。本來還想躲在這兒嚇嚇他呢,結果一來就被發現了。
「誰教你整天偷懶不練功夫。過來。」瞧她一身淡綠衫子,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那一臉的嬌俏清新,像極了山林里的精靈仙子。天!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好好地看著她了?
妍兒跑過來撲在他懷里。「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夜宇輕撫她的發,愛憐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我昨晚就回來了,只是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
「你怎麼不叫呢?那我就早一天看到你啦。」妍兒小貓似的依在他懷里撒嬌。
「傻丫頭,遲一天還不是一樣?」他的聲音透著笑意。
「不一樣,不一樣。」
妍兒全心的依戀,讓夜宇心頭暖洋洋地像偷嘗了陳年好酒一般。微微一笑,抱著妍兒縱身上樹。
涼風徐徐,林蔭參天,夜宇閑適地靠著樹干,並小心地把妍兒摟在身前。
「告訴宇哥,這兩個月你都在做什麼?」
妍兒側頭想想。「陪影叔下棋啦、幫啟嬸做飯啦,要不,就纏著啟叔教我醫術。」說完,淘氣地笑了笑︰「啟叔說這幾年東教一點、西教一點,他的看家本領已讓我學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可是拈然神醫的入室弟子,瞧你以後還敢不對我另眼相看。」
夜宇失笑。「我早听說了,啟叔說你很用心,並不是學來打發時間的。」
妍兒听了笑眯眯地說︰「那他就錯了,我是很用心地在打發時間。不然你當我立志懸壺濟世嗎?我才沒那雄心壯志。」
夜宇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對上他的。
「你學醫,我不反對,但我不許你進回春堂。上回的事我不想它再發生第二次。」回春堂在拈然居的左側,是薛啟診治病人的地方。
「你還在生氣?」妍兒柔柔地問。
「當然了,有人覬覦我的未婚妻,我不該生氣嗎?我恨不得把那家伙拆成碎片扔下山。」
自妍兒學醫開始,薛啟偶爾會要她到回春堂幫忙。半年前一名華山派弟子上山求醫,見了妍兒之後驚為天人,千方百計地意圖接近她,傷都快好了還賴在山上不走。有一次妍兒替啟嬸端藥給他,他竟強握住妍兒的手不放;妍兒嚇得大叫,引來了在前廳的薛影。薛影氣得也不管他傷好了沒,就用拳頭送他下山。
夜宇回來後知道了此事怒不可遏,從此不許妍兒踏進回春堂,杜絕外人見著她的機會。
「不只你不許,現在連啟叔都不許我進回春堂了,只讓我在藥室里幫他配藥。他說見識過你強大的怒氣,他可不敢再冒險。萬一下回又有病人騷擾我,怕你一氣之下連他這個無辜的大夫也順便砍了。」妍兒心頭甜滋滋的,她明白夜宇怒氣的背後代表著對她的在乎。
夜宇摟緊她,低聲說道︰「那你就乖乖听話,待在藥室就好,省得我提心吊膽。」
妍兒乖巧地點點頭,上回那孟浪男子的確嚇著了她。「如果我有你一成的功夫,大概就不用擔心了。」
夜宇取笑道︰「當初學功夫不用心,現在才後悔未免太遲了。」說是這麼說,但除了無痕步,因為井霞山地勢的關系他一定要她學好之外,拳腳功夫她沒興趣,他也就不勉強,說到底他還是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