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于眾人投來的目光,邵名玢挺直背脊,踩著自信的步伐穿過大廳。
電梯來到二十樓,她深吸一口氣,穩住紊亂的心跳後,才跨出電梯。
在父親身邊超過二十年的王秘書一見到她,臉上先是閃過驚愕,但隨即恢復,迎上前招呼。
「邵小姐,您來見總裁的嗎?」王秘書一眼就認出她來,她在美國大學時的畢業照現在還在檔案里。
「他有時間見我嗎?」視線移向門板深鎖的總裁辦公室,她記得父親永遠都是忙碌的。
「我通報一聲。」王秘書馬上撥內線通知總裁。
電諸另一頭先是沉默數秒,然後又交代幾句才掛斷。
「邵小姐,總裁請您進去。」
說了聲謝,邵名玢朝那扇門走過去,每跨出一步,心情就愈發緊張,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她永遠只敢躲在母親身後。露出一張小臉偷偷看著嚴肅、不苟言笑的父親。
在門上敲了幾下,等了幾秒,里面傳來宏亮的聲音。
邵名玢推開門,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總裁辦公室,它呈現的磅曠氣勢和主人的獨斷專制正好相互輝映。
「名玢。」坐在大辦公桌後,邵昊宏銳利的眼楮緊緊盯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
「父親。」邵名玢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她不再感到畏具。
她冷漠疏遠的語氣令邵昊宏皺起眉頭。「上前一點,讓我好好看看你。」
她上前兩步,表情平淡,臉上完全不見一絲喜悅。
「你淑姨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嗎?」邵昊宏問。
「淑姨告訴我冠榮出了點問題,要我回來了解一下。」邵名玢站得筆直。「但我不知道我回來究竟能做什麼?」
「我听靜淑說,你在美國一間很有名的大企業上班。」他的語氣有著驕傲。
另一道敲門聲在沉默中響起,推門進來的是一位集美麗、自信于一身的都會女子,身穿一套剪裁俐落卻不失時髦的套裝,渾身散發著精明能干的氣息。
「爸,這份企劃書……」邵玫翎的話在見到邵名玢後停了下來,一雙美眸打量著她。
邵玫翎是邵吳宏的二女兒,也是邵昊宏四個女兒中最有野心的一個,能力和手段都很高明。
「你是邵名玢?」邵玫翎認出她來。
「二姐。」邵名玢也一眼就認出這個自小就喜歡欺壓她的二姐。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精心的彩妝下,有著淡淡的輕蔑。
「昨天。」邵名玢簡單的回答。
邵玫翎走到辦公桌旁,放下手上的企副書,看看父親,再看看名玢。「爸,你告訴名玢了嗎?」
她的眼里閃著惡意,令名玢心里有些不安。
「玫翎,你先出去。」為了不讓事情更混亂,邵昊宏決定暫時將二女兒支開。
即使想留下來看好戲,邵玫翎還是听從命令,但卻在經過邵名玢身邊時,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畢竟你這個小私生女還有點用。」她輕聲低語,冷蔑地笑道。
疑問籠罩著名玢的心,邵玫翎的意有所指,讓她不禁懷疑到底有什麼秘密瞞著她暗中進行?
一室沉靜,名玢沒有開口,事實上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怎麼不回家里住?」邵吳宏打破沉默。
「我住飯店比較自在。」這是實話,她相信邵家沒一個人歡迎她的到來。
「飯店哪比得上家里?等會兒回飯店把東西整理好,晚一點我叫司機過去接你。」邵昊宏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我決定住飯店。」邵名玢毫不退讓。
「你……這孩子!」邵昊宏看著小女兒,她的倔強令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不同的是在她身上還有對世俗的憤恨。
「我不知道為什麼淑姨堅持要我回來,雖然淑姨說我是你的女兒,家里發生大事,我理應關心,但是我從來就不認為我是你的女兒,對邵家而言我一直是多余的。」冷漠的表情伴著怒意。「不論冠榮的財務危機有多嚴重,我相信以您的能力絕對有辦法度過難關。」
提到冠榮的財務危機,邵昊宏顯出老態,這陣子為了這事使他心煩不已,若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送上……
他感到羞愧,畢竟他從沒盡到身為父親該盡的責任,現在卻要女兒來挽救他的事業。
「你說得沒錯。」邵昊宏雙手搭在桌上,臉上帶著愧意。「我不能要求你為邵家做些什麼,我會另外想辦法。」
「有時候我認為你恨我,恨我不是男兒身,恨媽媽為什麼要帶我進邵家?你知道嗎?有多少個夜晚,我看到媽媽獨自一人飲泣,就因為她無法為邵家生下繼承人……她為你付出一切,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一想到母親的傻母親的痴。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兒時的傷痛歷歷在目,她不得不緊閉雙眼,以趕走那些被恥笑、被排斥的書面。
這些邵昊宏都知道,但他卻無法改變,或者該說在他那個年代,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為女人改變的。
年紀小時,名玢不懂母親為什麼獨自一人流眼淚,年歲較大時,她漸漸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也終于了解母親的苦。她不恨母親,只恨那個給予她生命卻又不在乎她存在的父親。
「我只是回來和你說清楚的,明天我就回美國,以後……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收拾起憤恨的情緒,名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名玢,這里是你的家啊!」邵昊宏嚴肅的臉龐閃過一絲驚恐,靜美曾要求他好好照顧女兒,他卻從沒有一刻做到,他忽略女兒太久了,他必須彌補她所失去的。
「家?!」名玢的視線移向窗外,哪里是她的家呢?邵家人從沒把她當作是一份子,而淑姨全家雖然都歡迎她,但對他們而言,她畢竟是外人。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家。
調回視線,名玢很認真的再看父親一眼,即使兩鬢已霜白,他依舊渾身散發著威嚴、獨斷之氣。
「自從我母親去世後,那里就不再是我的家。」
說完,她轉身走出辦公室,意味著和邵家的關系從此劃上句號。但她沒有一絲不舍,此時是她活了二十五年來最感輕松的一刻,她會在舊金山開始新的人生。
門關上的那一刻,邵吳宏雙肩痴垮,兩道飛揚的劍眉深鎖,一絲悔恨出現在臉上。
「靜美,我對不起你。」安靜的辦公室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走出冠榮大樓,耀眼的陽光令她眯起雙眼,因為是午休時刻,所以廣場上擠滿了趕著吃中餐的上班族。
「啊!」正當她要走下階梯時,突然一道力量從她背後撞上來,一個沒站穩,眼看著就要摔下階梯。
幸好,階梯旁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她下穩的瘦弱身子,免去她和大地接吻的窘狀。
靠著寬闊的胸膛,名玢緊閉雙眼,听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方才意外帶來的沖擊還未退去,她忘了自己還緊揪著別人的衣領。
「小姐,你沒事吧?」雷兆風低頭看著身子還打著輕顫的女孩。
這聲音似乎在哪里听過?
邵名玢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一個男人的懷中,而且雙手還緊緊抓著對方的前襟,一抹羞赧染上她略顯蒼白的雙頰,她急急放手,並後退一步。
「小心!」在她撞到無辜的路人前,雷兆風將她拉回。
「你有必要這麼用力嗎?」跌進他懷里的邵名玢悶聲道。
老天!他的力氣還真是大,被他這一拉,她不只手臂痛,就連撞上他胸膛的額頭也痛得差點逼出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