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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帆一天晚上找來林菲,幾個月的勞累使他消瘦多了。
他神情莊重,林菲覺得他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
「若帆,找我有什麼事情要商量嗎?」
「我想——我想帶他們離開這兒。」
林菲大驚,「什麼?你要帶宇飛和若雲離開這兒?」
「是的。」
「可是宇飛他還沒有痊愈,若雲也——」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這樣做。醫生說過,宇飛雖然蘇醒了,但恐怕會留下後遺癥,醫療技術已達不到治愈的程度,只有到國外繼續接受治療,而且要趁著現在剛剛蘇醒之際開始治療,不然不可能根治。」
林菲不語,她知道江若帆一旦作出了決定就不大會改變。
「還有,若雲對你還不能適應,我想帶她離開一段時間會好些的。」
「那麼我呢?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嗎?」
江若帆心中也波瀾起伏,他本來和林菲約好,與宇飛和若雲同時舉行婚禮的,但這麼一拖,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如果他和林菲結婚,又將如何面對若雲?
「你不愛我了,是不是?」林菲的聲音有些發抖。
「你不要這樣說。現在我們應該都冷靜一下。」
「你夠冷靜的,不冷靜的是我,我知道你怪我,你不會原諒我的,我害你們到如此地步,你不用走,我走就是了。」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想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讓我們的生活重新上軌道,然後再開始新的生活。」
「我自己早已明白,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我看見若雲和宇飛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料到,你不會再愛我了,我是個又自私又偏激的女人,我不值得你愛。」
「不,林菲,你完全搞錯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經歷這一切,許多事情都會改變,但是我們需要時間。」
「若帆,對這一切……我知道道歉沒有用,但我希望你明白我真的愛若雲,也真的一心一意愛著你。曾經我死過一次,我以為這輩子我無法再愛任何人,但……是你帶給我陽光和愛,我沒有想過要失去這一切。沒有想到我的刻意維護竟是毀滅一切的禍首。」
林菲含淚訴說,江若帆听得心中顫抖,他靠在椅背上只是抽煙,什麼話也沒說。
「我不怪你,若帆。我做的事應該由我來負責,你要離開我沒有意見,這兒留下太多的傷心事,是應該走的,我也會離開。」
「你到哪里去?」
「如果有緣的話,我們自然會相見的。」
林菲說完就回房間整理東西,手觸之處,都挑起她的縷縷回憶。
江若帆沒有攔住她,她知道他不會的。
她不知道該去哪兒?她沒有家,沒有親人,天地之大,竟無她棲身之處。
她的畫布、畫箱都蒙上了一層灰,這些東西曾經陪伴她度過多少個淒風苦雨的夜晚。
只有畫畫,才是她唯一能擁有一生不變的真情。
林菲拎起簡單的行李,沒有告訴任何人,在第二天的清晨悄悄離開了江宅。
江若帆發現時,已是人去樓空,房間里整理得干干淨淨,沒有留下任何話語。但是空氣中似乎還有林菲的氣息。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在這兒留下了不可消磨的痕跡。
江若帆沉默了,帶著若雲和宇飛,回到了澳大利亞的父母的家中,在空氣清新的陌生環境中,開始治療宇飛的病。
他常常會站在窗前,若有所思,他在想林菲,那個帶給他快樂和痛苦的女子,她在哪兒?他總有一天要找回她的,但不是現在。
他們都需要時間來恢復,但願時間會治療所有傷痛。
若雲和宇飛都會好起來。
尾聲
五年以後。
法國巴黎。
林菲在畫展開幕的第一天收到了江若帆的照片,照片中的若帆和若雲微笑著,勾起了她對往事的回憶。
現在,一切都已平靜了。
林菲在法國的五年收獲不小,畫界中的重量級人物她幾乎都接觸過,拜師學藝,畫藝精進不少。
她畫畫是為了什麼呢?只有她最清楚,往事如煙,她把痛苦和歡樂都融在畫之中,每一幅圖都飽含了感情。
那幅少女像畫的就是若雲,她珍愛著這幅畫,每天都要看著它入睡。
她以書畫來擺月兌她的負罪感。
淡了,淡了,一切都淡了。
她亦在默默地等待。她記得江若帆曾經說過的話。
他們需要時間,如今,五年過去了,時間已經夠長,他會不會來找她?
她一直抱著希望,希望有一天江若帆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還有若雲和宇飛,他們都原諒了她。
她一直想念著他們。
終于,這一天來臨了。
在她畫展開幕的第一天,而且是情人節,她朝思暮想的人終于來了,就在她旁邊,遠遠地注視著她。
但她卻不知道他在哪兒。
玫瑰花的香氣很濃,使她想起江宅花園里的玫瑰,現在那兒會有人嗎?是不是一片蕭條?
她的心激蕩不已,強烈的思念令她不知所措。
她又多麼害怕哪!害怕即將見到的人,是喜是憂,她自己也沒把握。
他現在在哪兒?為什麼不能立刻見到他?
林菲急忙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竭力壓住沖動不安的情緒。
漫長的夜晚在回憶中迎來了黎明。
窗外白蒙蒙一片。
林菲有點睡意,朦朧之中她又回到了江宅。
「鈴鈴鈴……」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響了起來。
林菲跳了起來,她抖著手去拿話筒,現在每一聲電話鈴、門鈴都會讓她不安。
「喂。」林菲輕輕地說。
「我是戴維,早安!」
林菲松了口氣,又頗感失望,「有什麼事嗎?」
「今天你可以不用來了,我特意告訴你一聲。」
「謝謝!」
「怎麼說話有氣無力,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我很好,可能昨天太累,還沒恢復過來。」
「哦,你要多休息啊。對了,忘了告訴你一個大消息。」
「什麼消息?」
「今天的‘晨報’你看了嗎?」
「還沒有。」
「快!快去看,看寫些什麼了!」戴維的聲音興高采烈,得意非凡。
「你等等。」林菲擱下電話,從門口的報箱內取出晨報。
罷翻開,就見到兩張照片,一張是她自己,另一張則是那幅藍衣少女像的油畫翻版照。
「喂!看見了嗎?」
林菲沒有戴維那麼興奮,「看見了。」
「哇!我念給你听,你看著。這是歷年來女性畫家中少有的杰作之展……筆觸細膩,既有古典主義風格,又包含現代意識,在當代女性畫家中實屬少見。在法國畫壇上又引起一次不小的轟動,真沒想到這些杰作是出自一位中國女畫家之手,而且那麼年輕……」
林菲听著戴維一個勁地讀,也不作聲。
「林,你在听嗎?」
「嗯。」林菲敷衍道,此刻她的心並不在畫展上。
戴維停止了讀報,「你听起來好像不太高興,難道你不喜歡這樣的評論嗎?」
戴維說起話來很爽快,有什麼就說什麼,所以林菲樂意和他共事。
「戴維,這幾天我可能另外有事,畫展的事你幫我料理一下,好嗎?」
「什麼事比畫展還重要?」
「一個老朋友。」
戴維很識趣,「OK,我會盡力的,但是你要記住,你欠我一次人情。」
林菲很喜歡戴維的偶爾幽默,這樣會給人一種輕松感,「我以後請你吃飯。」
「OK,我等著。」
林菲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
「還有什麼事嗎?戴維。」林菲重新拿起電話。
一片沉默。
林菲有點心慌了,「喂,你是誰?」
「我的聲音還認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