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忘塵坐在飯店房里四柱式的大床上,無意識地把玩著掛在柱上半垂的簾幕流蘇。她很緊張;雖說在答應嫁給韓蔭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遲早得面對這件事,但仍然抑制不住心中一股深切的恐慌。她也很害怕;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這些擔憂是不必要的、愚蠢的、于事無補的,畢竟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是嗎?
「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的模樣像困在陷阱里的小動物?」剛出浴室的韓蔭倚在臥房門邊,唇角半嘲謹地揚起。
她站了起來,身上那襲白色的睡衣讓她顯得柔弱。「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正視他。「我該做些什麼︰這時候?」
「如果是我的情婦,這個時候早就開始寬衣解帶了。」他的語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並不是來當你的情婦的。」她沖口而出。
「我知道,」他點點頭,「你是我的妻子。」
她凝視他數秒,「妻子和情婦的分野在哪里呢?」
「對我而言,」他神色自若地,「情婦是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妻子呢?」
「我不知道。」他的嘴角微彎,逗弄著她,「我從來沒有過妻子,這是第一次。」
她瞪視他一會兒,「或許我該為你倒一杯冰水」
她走近他,欲穿過臥房的門,他橫伸手臂擋住她。
「為什麼?」幽深的黑眸閃著不尋常的光芒,「想澆息我的嗎?」
她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快步向前走。
韓蔭忽然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側向他懷里,他立即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是霸道的、激烈的、粗魯的,充滿饑渴的吻。她沒有推拒,任他索求。韓蔭開始經解她的睡衣,拉下細致的肩帶,讓睡衣褪至她的腰際。他的唇則尋找著她柔軟溫熱的。他的動作迅速、不耐,近于粗暴。
「不要……」殷忘塵喃喃地,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我要。」他在她耳邊吹著氣,扯下她的。
「不要。」她稍稍揚高了語音,雙手亦更用力地推拒著。
他不耐地將它的手反扣在身後,黑眸陰為地盯著她,「別跟我玩欲拒還迎那一套。」
「我不行,」她搖頭,輕聲懇求,「拜托。」
韓蔭將她推倒在床上,「你可以的。」然後再次將唇移向她的,他熱切地親吻著,逗弄不行,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殷忘塵激烈地搖頭,不能制止眼前突然的一陣漆黑,再次跌入她以為早已遠離的絕望深淵。「不要,不要!離我遠一點!」她猛力地推著面前的男人軀體,「走開,走開!」它的語音哽咽,到後來甚至變成了啜泣。
老天!韓蔭猛然自激情中清醒,他究竟對地做了什麼?
「忘塵,忘塵,」他急忙放開她,「你怎麼了?」
「不要踫我!」她尖叫著,眼神狂亂。
「我不踫你。」他定定地凝住她。沉聲保證,「絕不踫你。」
他沉穩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讓殷忘塵失去焦距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終于,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對不起!」她無法忍住奪眶的淚珠,「我真的做不到。」
韓蔭輕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沒關系,做不到也無所謂。」
「你不明白的,」她的語氣有些絕望,眸色轉深,「你不明白的。」
「我明白,我不該強逼于你。」韓蔭自嘲地撇撇嘴角,「這種事應該兩廂情願才是。」
她怔怔地凝住他。
「放心吧。」他替她拉上已褪了一半的睡衣,「今晚我不會再踫你。」
房內一陣寂靜。
「對不起,」她輕聲地開口,「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他之所以要她的最大原因是為了想得到一個繼承人,這一點她一直銘記在心︰可是,如果她不能給他一個兒子的話,他又何必娶她?
「對不起,我——」
他搖搖頭,背對她站起身,猶豫了一會兒,「你曾經被強迫過,是嗎?」平靜的語調像在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殷忘塵沒有回答。
韓蔭終于忍不住回頭看她。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冰封,紫灰色的眼眸透明得讓人無法抓住她的思緒︰令人莫名地心痛。
韓蔭靜靜地凝視她,「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別走。」
殷忘塵的聲音留住了他的腳步,他緩緩旋身,「有事嗎?」
「別走。」她沒有看他,眼簾低垂,「請你留下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望著她,「邀請我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
「我知道。」她仍然沒有看他,再重復了一次,「請你留下來。」
韓蔭沉默數秒,然後慢慢地走向那張風格特殊的大床,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直直地瞪著床頂以美神縱納斯誕生為主題的浮雕。
殷忘塵怔怔地凝住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睡吧。」他忽然說道︰「今晚我不會踫你。」
「你不必因為我」
他打斷了她,「並不是因為怕嚇到你,而是我一向習慣女人心甘情願。」
「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你,是嗎?」
豈止從未被拒絕過事實上,經常是女人主動向他求歡的。
「你是第一個。」他自嘲地。身為他的妻子居然拒絕他。
殷忘塵偷偷瞥了他一眼,但他平靜無痕的神情讓地無法模清他的思緒。「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他閉上眼,「睡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靜悄悄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良久良久,才輕輕合上眼簾。
對他倆而言,這一晚,將是漫漫長夜的開端。
當韓蔭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穿過厚重的窗簾悄悄地射進房內,在先可鑒人的地板上形成數道七彩。
在夜里,他曾醒來好幾次,每一次都令他更加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紳士風度。
她一直是規規矩矩地躺在床的另一邊,甚至連手部不曾越界,但他就是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不論是她緊閉的眼簾、倔強的薄唇、線條優美的下顎,在在都令他忍不住想伸手踫觸,甚至連她身上清雅的幽香都似乎在騷擾他的味覺。
他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想要她的深切得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可是該死的!他答應過不踫她的。
他緩慢地、極其不願地打開眼簾,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卻仍舊忍不住向床的另一邊瞄去。
殷忘塵已經不在那里了!
他猛然自床上坐起,眸光焦急地四處搜尋︰他一邊極力告訴自己不必如此緊張一邊跳下床。
他在落地窗外的陽台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一邊眺望著遠方,一邊用炭筆在素描簿上涂抹著。
「你在書畫?」
他低沉的聲音讓她微微一驚,「咻!」地合上素描簿。
韓蔭對她的動作感到十分有趣,「你怕我看你的畫嗎?」他嘲謔著。
殷忘塵搖搖頭,語氣淡然,「只是一些無聊東西,不值一看。」
「可是我偏偏很有興趣呢!」他以同樣淡然的語氣問她。「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將素描簿遞給他。
韓蔭一張張翻閱,看得很仔細。「畫得很好呢,簡直不像是業余的水準,尤其是這一張,」
他指著一張主題為靜物的素描,「光和影處理得相當高明。」他慢慢地翻看著,一直到她現在畫的這一幅清晨風景。
「沒有人物?一般素描不都是以人物為主的嗎?」
她幾乎是用搶的將素描本拿回來。「我告訴過你,我不會畫人物。」
「我記得。」他微微領首,「不過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她將眸光調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