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該怎麼辦?」听出他嘲弄的語調,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問。
「當然是留下來玩個盡興。」他閑閑地。
「謝謝長官的建議,只可惜在經過方才的一幕好戲之後,恐怕沒人願意來向我激舞了。」紀薰然自嘲地。
「我願意。」
賀星揚此言一出,三個人同時嚇一大跳。
尤其是莫妮,她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震驚來形容。據聞不論在何種宴會,即使是皇宴,堅持絕不跳舞的軍神居然向薰然邀舞?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連賀星揚自己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怔怔地看著紀薰然。
換下聯盟軍制服的她穿著一套黑色的小禮服,露出一截瑩潤的肩膀,貝殼狀的耳垂掛著簡單卻迷人的鑽飾,看來非常地性感。
「你在開玩笑嗎?長官。」紀薰然首先恢復冷靜。
賀星揚亦立即回神,甚至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不,我是誠心的提議。」他彎身做了個邀舞的動作,金棕色的眼眸熠熠發光,定定地鎖住她,「紀中校肯賞光嗎?」
這一招是學自艾略特的;艾略特曾經自豪地說過,無論是如何高傲的美人都無法抗拒他專注眸光下的誠心邀舞。賀星揚只希望自己也有他那種所向披靡的魅力。
紀薰然幾乎要沉醉在他醉人的眸光中了,她不自覺地將右手遞給他。
賀星揚吐出一口長氣,接過她伸過來的縴縴玉手。一直到兩人距離舞池只有短短幾步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早已忘記如何跳舞了。
自從在軍校那場畢業舞會之後,他已經足足快十年沒再步入過舞池了。
紀薰然察覺到他的猶豫,揚起頭望著他。
「對不起,」賀星揚不好意思地模模頭,「我好像忘記怎麼跳交際舞了。」
「什麼?」紀薰然禁不住莞爾,心中升起一股類似溫柔的情愫,唇角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我從沒听過不會跳舞的人還敢向人邀舞的。」她柔聲嘲謔著他。
「我很抱歉。」
紀薰然搖搖頭,「沒關系,我可以教你。」她美麗的星眸氤氳著溫柔的霧氣。
在這一刻,她似乎已完全忘記自己是如何不願引起眾人的注意了。
她的眼中,只有面前這個總是令她做出莫名舉動的男人。
賀星揚亦凝視著她,性格的唇角緩緩揚起一絲令在場仕女們皆不禁心旌神搖的微笑,他帶領著她走入舞池,渾然不覺在場男士訝異無比的眼神與淑女們嫉羨不已的目光。
所有的人,包括那對神氣的新婚夫婦,都自動退出舞池,愣愣地望著他們。
從不跳舞的軍神居然開戒了。他們固然高興能親眼目睹這「歷史性」的一刻,更好奇這個令軍神開戒的女人是何方紳聖,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
許多人更將視線調向瑞德身上,帶著笑意的眼神仿佛在嘲謔他。
或許當初的確是那個女人主動甩了瑞德的。
畢竟軍神的魅力比今晚的新郎大多了。
不論是群眾好奇欣羨的目光與竊竊私語或是婚宴男女主角氣惱的眼神,紀薰然與賀星揚都毫無所覺。在這神奇的一刻里,兩人的眼中都只容得下對方而已。
「你跳得很好,長官。」紀薰然首先打破兩人之間仿佛被下了魔咒的氣氛,略帶沙啞地說道。
「你也是。」賀星揚微微一笑,「我們的節奏似乎配合得很好。」
她也注意到了。這二十九年來她和不少男人共舞過,但從不記得與誰如此有默契過。只要一個小小的動作、甚至眼神,他們就可以正確地抓到對方的步伐。
這種感覺相當地美妙,相當地醉人──也相當危險。
紀薰然驀然凝神,在即將陷入某一張網時,她及時穩住了動搖的心情。絕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她提醒著自己。她可負擔不起再一次因失去理智而浪費數年青春在一個男人身上。
「你在想什麼?」見她沉默不語,他忽然問道。
她連忙搖頭,「沒什麼。」
「你該不會還忘不了他吧?」
她一怔,「誰?」
他將視線調向大廳的另一邊,以眼神示意著原本一直意氣風發,現在卻臉色微微發青的新郎。
「瑞德?」
「他是你的前任男友吧?」
「長官怎麼知道?」紀薰然訝異地,「我不記得曾告訴你這一點。」
賀星揚陽光般燦爛的眼眸閃著奇特的光芒,「我猜的。」
他究竟如何推測出來的?紀薰然怔怔地望著他。
「你依然愛他?」他輕聲問道。
「怎麼可能!」她沖口而出。
她略帶激動的反應令他禁不住微笑,「你恨他?」他語調幽默地。
「也不是。」
「又愛又恨?」
紀薰然直瞪著他,「長官在為我做心理分析嗎?」她的語氣是不滿地。
「你需要嗎?」他閑閑地問。
「需要什麼?」
「需要做心理分析。」他微微一笑,有意逗弄她,「如果需要,我很樂意為你服務。」
「下官一點也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分析。」紀薰然臉頰染上一層玫瑰紅的色澤,不是因為羞赧,而是因為憤慨,方才心中那種柔情蕩漾的感覺一下子全消失了,「何況長官也不是心理醫生。」她補上一句。
「隨時注意下級的情緒並加以適當的心理輔導是身為上級的責任。」賀星揚流暢地說道。
這會兒他倒忽然記起他身為上級的責任了。
「我沒想到長官如此有責任感。」紀薰然的語氣諷刺。
「該負責任的時候我自然會負。」
「所謂‘該’負責任的時候,長官是如何定義的呢?」她挑戰似地問道。
「當我記起來的時候。」賀星揚半認真地回答。
紀薰然沒料到他竟能大言不慚地如此回應她的挑戰,不禁一怔。
「當長官記起來的時候?」她愣愣地重復。
「沒錯。」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震驚,「大半時候得要我的副官或電腦提醒,我才會記起我該做的事。」
「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置信地呢喃。
見她一副震驚莫名的神情,賀星揚禁不住迸出一陣愉悅的朗笑。
紀薰然默默地掃視他一眼,不但沒有因為他不客氣的嘲弄而生氣,反倒仿佛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長官是在開玩笑。」
「我可以保證,」賀星揚止住笑,眨了眨眼,「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開玩笑。」
一個人每天因睡過頭而遲到就很過分了,怎麼能連自己該做的事都得要人家不斷地提醒才記得,這不是混得太過火了嗎?
她自己是一個相當注重規律與責任的人,又和一個比她更加規律好幾倍的男人交往兩年,她簡直不能相信世上真的有這種散漫至此的人存活著,而且這個人還是眾人景仰的軍神。
上帝搞錯了吧?這種人怎麼可能有能耐將敵方耍得團團轉?
她莫名地凝睇著他彷若雕刻般的側面,陷入了一陣怔忡之中。
當悠揚的音樂暫時停歇,一曲舞畢後,賀星揚低頭凝視著她,「音樂停了。」他低聲說道,雙手卻依然環在她縴細的腰上,仿佛舍不得放開似的。
早在他們剛步入舞池中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愛上了將她納入懷中的感覺。
紀薰然這才回神,她不經意地望了望周遭,當她的視線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群相遇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竟又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了。
而且這會兒她所受到的關注仿佛較方才更勝數倍。她秀麗動人的容顏禁不住泛起漂亮的嫣紅。
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像今天一般如此吸引大眾的注目,即使是在情報學校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之後又連續因出色的情報分析而不斷升官,成為聯盟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中校時,也未造成如今晚一般的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