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樂觀的人活得一定很痛苦。我才不自尋煩惱呢!」
見她笑了,黎淵臉上也浮起微笑,笑容似揚起春風,吹散包圍他的層層冷漠。
他離開後,葛雨瑩隨意打掃家中,心與眼卻不由自主地向鋼琴擺湯而去,耳中仍充盈著進門前听見的澎湃琴聲,久久不散。刻意要驅逐這份搖晃不定的心情,她走到鋼琴前坐下,掀開琴蓋,一首莫札特的回旋曲從她指下輕快流出。
悠揚的飛躍的曲調幾分鐘後就停擺了。少了朝陽在旁邊跳舞助興,挺無趣的。她真想念朝陽,沒有他的合作總讓她隨時心跳不安。
不過,她相信自己應該能通過黎淵的考試,順利進入丁氏集團。
結果,葛雨瑩是通過考試了沒錯,可是卻被誤會成作弊的孩子,窩著一肚子委屈在黎淵辦公桌前罰站,真懷疑自己面對的是中學時代的訓導主任。
黎淵用力瞪著她的考試卷,深邃的眼里發出陣陣寒光。「你真的沒有作弊?坦白招來,我保證不生氣。」
「沒有。」她手心向天發誓。哪個作弊的學生會承認?尤其面對那張沒有笑容的撲克臉。不過皇天在上,她這次真的沒有搞鬼。「我本來就是念商的,所以我說過,助理工作我應該能勝任愉快。」
「你的考試成績從來都這麼好嗎?」他想起她之前「考媳婦」的卷子也是滿分。
「這倒沒有啦。事實上,我高一以前都是低空飛過,還差點留級,高二智力測驗以後老師居然說我有一百七十二的智商,發現自己原來是天才,眼前驟然出現曙光,快樂得不得了,突然間功課就變得再簡單不過了,除了體育幾乎每科都拿滿分。結果你猜怎地?畢業以後,老師才說她是騙我的。不過我從此以後的考運都很好……怎樣?我可以來上班了嗎?」
黎淵不怎麼肯定地瞅著那雙天真清純又流露出無限誠懇的眼楮,實在看不出她是在編故事玩耍還是說真話,偏偏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敗了。「你愛什麼時候開始就什麼時候開始吧。」
「那,就請黎總經理多多指教了。請問現在有什麼能讓我作的呢?」
「听來你打算這一秒鐘就上任?」他在無奈中搖搖頭,「那就去找外面的劉秘書吧。先把她手里的資料弄熟悉了再說。」
「好!」她大聲回答,心情頗得意。
不過,樂極生悲四個字之所以會流傳至今,確實有其存在的道理。幾分鐘後,葛雨瑩目光呆滯,盯著劉秘書堆在桌上近乎半個人高的兩大疊報表。
如果老早知道黎淵過去是如何荼毒他的助理們,她可能會考慮另想辦法進丁氏集團。當便當小妹也可以探听情報啊,何必自找麻煩?這下子連模魚的時間都沒有了。如果朝陽在就好了,最少能在白天溜進丁家幫她先完成掃除工作和切菜腌肉。總部向來堅持兩人一組果然是英明的策略……
她打住胡思亂想,兩手以蛙式動作扒開報表堆,從空隙中對著劉秘書的臉問︰「你是說,這些以前都是黎總一個人在作?」
「是啊。但黎總說從現在起,這些都要交給你作了,你處理完以後,我再整理分檔……葛小姐,你還好嗎?眼淚拜托不要滴在文件上,我拿面紙給你……你要是作不來,還是早點告訴總經理,免得耽誤事情。」
「不是的,我想哭是因為……黎總他好可憐哦。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非但沒有機會娛樂,三不五時還要回家系上圍裙下廚房。」連哀悼丁廷君的時間都沒有。她真的很想幫他流眼淚。
「可憐的是他以前的助理,被他操的個個面黃肌瘦,作最久的也撐不了半年。」
「怎麼跟丁家的用人很像。」看來天下最悲慘的兩樁差事都被她攬上身了。
「對哦,你下班以後還要去總裁家當菲。」同情度陡然爬升三倍。「照我看,大概兩天就可以送你去打點滴了。」
「不要詛咒我,你去忙你的吧,我沒時間陪你嗑瓜子了。」她卷起袖子開工。
黎淵原本就沒有對她的工作能力抱多大希望,隨時都在等待葛雨瑩跑進來大嚷辭職不玩了,可是,兩天過去,四天過去,他不由得開始相信這小女孩遠比他所預估的還要明快干練許多倍。他交代過一遍的事,任憑多瑣碎,她都沒有疏忽過。開會時甚至他眼楮一轉,她就會適時而善解人意地遞過來他正需要的資料。
梆雨瑩工作專心一意的神情,淡薄了她給人的女學生印象,清晰的腦筋,俐落的手腳,她果然每天都在下班以前處理完所有事務,然後等他和丁兆安回到家時,熱騰騰的好菜好飯已經出爐。第二天早晨起床時,飯廳必定充滿咖啡的濃郁香味和烤得恰到好處的吐司甜香。即使他加班到半夜才回家,桌上也定然為他準備著清淡爽口的宵夜。
「我早說過這丫頭很不錯,對吧?」丁兆安查詢葛雨瑩的工作狀況後,難掩語氣中的得意心情,呵呵笑得好快樂,只是這份得意卻是針對他自己的識人之明而發。
「我不否認,可是你看──」黎淵拉開辦公桌抽屜,指著滿抽屜琳瑯滿目的零食發楞,不知應該作何感想。
丁兆安捧肚子大笑起來。「因為你老是忙到忘記吃飯,所以她給你準備了這麼多現成吃的,方便你隨手抓來吃兩口填肚子。我看看──餅乾、巧克力、豆乾、洋芋片、牛肉乾、魷魚絲──嘖嘖,應有盡有。她知道我絕不會忘記吃東西,就沒給我準備啦。」
「這可是辦公室抽屜,不是遠足用的背包。」他苦笑。
「能有人以如此婉轉的手法提醒你注意健康,有何不好?以前廷君也沒有她這麼細心體貼。黎淵,你看我收她作義女怎麼樣?」
黎淵頭頂飄過一陣寒風,毫不猶豫就答︰「我不贊成。」
「為什麼不贊成?」
「你連她的底細都不清楚,就要認人家當女兒?我感覺她和廷君之間的關系還有不少疑點,你……還是想清楚點吧。」
「你當我白痴啊,我當然找人調查過了。她母親因為生她而難產死亡,父親又在她十六歲時病筆,她高中畢業以後考了獎學金出國念書,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連最好的偵信社都查不出來,看來她和廷君這幾年隱居得還真道地。這些和她自己告訴我們的身世背景完全一樣呀!如果她是騙我們的,偵信社應該會查得出來她這幾年究竟在哪里。」
「即使她真的是廷君未婚妻,我也不覺得你有必要收她當女兒──她現在不已經像你的半個女兒了?難道還不夠嗎?」黎淵說︰「儀安後天就回來了,你不妨和她商量商量再說。」
「和她商量作什麼?是我要收義女,是我培養繼承人,和儀安有什麼關系。算了,我自己考慮吧,問你也沒用,你只會和我唱反調。」
梆雨瑩在辦公室外輕輕敲門。「總經理,我可以進來嗎?」
丁兆安搶先嚷道︰「進來。瑩瑩,你今晚打算作什麼好吃的喂丁伯伯呀?」
「我想作個橙汁小排、羅漢齋、釀茄夾、芹菜炒蝦球、玉米豆腐羹,再加一個……紅棗馬蹄糕,你覺得好嗎?」她笑著答。
丁兆安光听就忍不住咽下口水。「你真偉大,至今沒有一道菜重復過,不能怪我一見你就想到吃的。唉,真可惜,這些好菜今晚是吃不到了,你明天再作給我吃吧。」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