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抗的仰高臉盯著他,漣漣雙眸里閃爍激動的火焰。
「他不會騙我!沒有他就沒有我和曼妮,你知道嗎?我們家發生車禍時,他只不過剛好開車經過,與我們根本毫不相識,卻包辦了爸媽的喪事,還給我們姊妹倆安身之所,幫我完成學業,幫曼妮繼續求醫……若不是他,我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在何處,要怎麼照顧神智不清的曼妮!你說,他對我這麼好,我感激都來不及了,他何必還要編這種謊話騙我?何況這種謊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
「該死!我早說過你被他馴養得太好了!」他搖晃她雙肩,想搖醒她。「你不能因為感激他而事事都相信他啊!」
一句話扎進她心口,她揮手甩開他,刻薄的頂回去:「連你都會接受他的生活費,我為何不能因為妹妹而接受他的馴養?」
他憤而抓緊她雙手。「用不著說得這麼好听,你根本就是離不開他給你的優渥生活,全然不在意他是個喪盡天良的混蛋!」暗藏在兩個人之間熊熊火山一旦爆發,又無適當管道宣泄,遂化成灼熱的火星盡數往對方身上狂噴。「你以為他真是好心要給我生活費?渾帳!那個叫做遮口費!他不要我把他做過的丑事給揭出來,你懂不懂啊!」
「什麼遮口費?他好端端干嘛要遮你的口!」
「他……」
「我不要听你血口噴人了。你就算是因為自己的身世而自卑難過,也不用惡意中傷懷文呀……」她死命掙扎想擺月兌他的大力。
他更加重雙手力道,不給她逃月兌。「我中傷他?你究竟知道多少我和他的事?」
姜曼婷兩手疼得快流出眼淚,氣惱他使力毫不留情。「我知道令堂原本是何家的用人,生下你以後,留子不留母,被趕出何家門。而你從小只把懷文母親當成自己母親,不知道親生母親原來另有其人!」
「好,既然你這麼清楚我的『身世』,那麼,你知不知道何懷文的『身世』呢?」
「呃?」
「他根本不是我爸親生的!」
她心里恍然一亮。「原來如此,你是回來爭奪家產的!這就是你說要告訴我的『真相』嗎?這就是他要用錢遮你口的原因嗎?顏飛軒,如果你以為這樣可以動搖他在我心里的地位,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告訴過你,若存心要和他爭這個,我八年前就不會離開了!」
「你離開是因為你一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知道令堂還活在世上,沖動中就跑去找老爺子理論,才害他中風,至今不醒,所以你才會在羞憤中離家。這些和懷文是不是老爺子親生的扯不上一點關系,男子漢敢作敢當,你不要亂賴!」
「我爸的確是被我氣的腦溢血發作,我什麼時候抵賴過這點了?可是爸爸當天晚上就醒了啊!」
「什麼?」姜曼婷張大充滿驚訝與困惑的眼楮。
「把他氣成如今這模樣的是何懷文不是我啊!」
「你胡扯,懷文又不像你這麼沖動,會不顧大體胡亂說話。他怎會沒事去氣老爺子?」
「他當然不會沖動,他是有陰謀的,他要逼爸立遺囑把何氏財團傳給他,逼爸接受他背地里安排走私到東南亞的事實……」
「騙人!什麼……什麼走私嘛!懷文不會作這種事,全是你編派出來的謊話!」
「我沒有騙你,曼婷,我以去世的母親發誓––爸那天晚上剛醒,何懷文就撿在他身體最脆弱的當兒,於夜半無人時逼迫於他。你以為,一位剛剛幸運撿回一條命的老人能承受多少?他的腦溢血再度發作。這才是爸爸今天還躺在病床上的真正真相呵!何懷文還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听見他對爸說的那些惡毒無情的話了!」
她咬牙抵抗雙手的疼痛,抵抗他這番話帶給她的沖擊……可是,那天晚上他與懷文之間的對話卻一句句清晰浮現在她腦海……
你真的要我說破?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
她心一跳,搖頭甩開當時懷文聲音中的恐懼波動。「我不信你!」
「好,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是誰把我的身世告訴我的?」
「是懷文……他告訴我是他一時說溜嘴……」
「傻子,你剛才也說過他不像我這麼沖動,既然如此,依他沈穩的個性會輕易把這麼大的一樁事輕易說溜嘴嗎?豈不與他的個性矛盾?」
「只要不是啞巴,總有失言的時候……」
「他並不是失言,他是用很冷靜很穩定的口氣告訴我的!」
「真好笑,他干嘛要這麼做?」
「因為他母親與人偷情的事爆發了––他從父母爭吵中知道自己原來沒有何家血緣的剎那,自然而然聯想到,何家的家產將毫無疑問沒有他的份了,所以他才找我攤牌,這樣你懂了嗎?」
「你在指控他想藉此逼你離開何家?好順利取得何家財產?」她激烈的反問。
「你太小看他了,何懷文的野心哪里是區區何家財產或何氏財團所能滿足的呢?他親口告訴我他十八九歲就開始跟走私集團掛勾,想藉由走私聚集更多更多財富啊!」
他的雙手只要再多用一分力量,姜曼婷的手腕只怕當場就要折斷了。
「又是走私!他是否走私跟你們的身世又有什麼鬼關系?」
「因為我爸已經知道他是私生子了,也就表示他一夕之間調集巨額資金的權力,很可能會在幾小時內被剝奪光,無錢無權他如何還能繼續走私勾當?何懷文一省悟到這點,立刻將腦筋轉到我頭上,企圖拉我一起加入他走私的計畫。可是我拒絕了他,只差沒逼他去自首。他才見風轉舵,說穿我的身世,希望我會在氣憤爸爸中做出錯誤的決定––當時只消踏錯一步,我終生恐怕都會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姜曼婷腦袋一片昏亂,顏飛軒說的話讓她難以理解更難以置信。「你胡扯!你在顛倒是非!懷文是這麼善良溫柔,怎麼可能做出你說的那些事!你以為世界上會有多少人願意像他這樣無條件的幫助兩個孤苦無依的姊妹?而且那妹妹還是個精神病患者?他從來沒有在背後非難過你,反而認為老爺子的病都因他說溜嘴而造成,於是一直愧疚在心,加上他很難過父母當年對待令堂太苛刻,於是……」
「於是於是!於是他用這些偽善的行為收服了你!你怎麼不反過來想想他是否對你別有所圖?」他在狂怒中突然驚悟到自己正對著她那雙縴細的手腕出氣,慌忙撤離兩手。「我的天!曼婷,我……」
看出他臉上的關切與內疚,姜曼婷先發制人。「不用道歉了。反正你就是這副顧前不顧後的沖動脾氣。還好你捏的是我的手不是脖子,沒死在你手下總算命大。」
顏飛軒從口袋中掏出煙及打火機,為自己點燃一根。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麼顧前不顧後,這麼沖動。就像當時,我一從何懷文口中听說自己的身世,簡單的腦細胞只集中在我那還活著的母親身上,他是否作奸犯科,是否罪大惡極根本不在我當時的思考範圍內。我立刻去找爸爸問明真相,又不客氣的質問他為什麼要把我母親趕出門……現在回想起來,爸大約是接二連三受到太多打擊了,先是知道長子不是親生的,接著又被次子如此頂撞,他腦溢血於焉發作,這才當場昏迷,雖然那晚就醒了,但何懷文因為無法拉我入伙,又再轉而趁機逼迫爸。」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為什麼要離開?」她死死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他眼楮里的任何一點情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