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的呵呵一笑。「我會注意的。」
「還有,香蕉和葡萄的形狀。」
「不像香蕉和葡萄嗎?」
「可以再像一些。」他含蓄的批評。不管學什麼東西都要時間和信心,急不來的;不管她現在畫的東西有多不成熟,他都要給她一點信心,讓她有勇氣努力的再學下去。「不過,你第一次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
「謝謝老師的夸獎。」
「不要叫我老師,我大不了你幾歲。」他閑聊的說︰「我叫你沉芸生,你叫我秦皓就可以,這又不是在學校,不用這麼拘束。」
「好吧!秦皓。」
「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他不喜歡在心里擱著疑問,也不喜歡猜東猜西。「你手上的戒指是真的吧?」
「是真的。」她看了手指上的鑽戒一眼。「貨真價實,在熟人的店里買的。」
「你有一個有錢的爸爸?」
「沒有!我家差點連小康都談不上。」
「那這個戒指……」
「是我的結婚戒指。」
一絲失望涌上了他的心頭,不是非常的強烈,但是多少有一些。像她如此精致、漂亮的女人,是不可能獨身太久的。事實上結婚也好,他就可以省去太多不必要的念頭,他沒有本事擁有像沉芸生這樣的女人。
「恭喜你,想必剛結婚吧!」
「還不到兩個月。」她笑著回答。
「看得出來。」戀愛中或幸福中的女人,滿足像是寫在臉上似的,旁人想看不見都不可能。「你一定嫁了一個好丈夫。」
「還說得過去。」她的語氣中有著難以掩飾的驕傲。「他是一個好得有些不像真的男人。」
「那你學畫是打發時間?」
「是興趣。」
「所以打算學出點成績?」
「我當然不指望能開畫展。」她再度拿起水彩筆,準備調顏色。「但是希望至少能學到某一種程度,達到一個標準,例如在自家的客廳掛上我的畫,而不會讓我自己臉紅的程度;你覺得我能達得到嗎?」
「你有天分。」他保守的說。
「這是安慰還是事實?」
「一分的天才,九十九分的努力,我說你有天分,但是要讓你的畫能掛在自家的客廳里,你還需要好好的努力。」
「那麼是有可能?」
「非常的有可能。」
她的信心愈來愈強,而且對學畫也充滿了沖勁,既然花了莫凡的錢,她就要學出點樣子。人不能永遠停留在原地,她老公是成功的企業家,她也不能做個黃臉婆,總要有一、兩項能讓他引以為傲的地方。
※※※
沉芸生一回到家,就像一個找到寶物的小孩要獻寶似的,同他介紹她的畫。莫凡忍著笑意,臉上擺出一副鑒賞和思考的表情,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出這幅畫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有沒有一般畫家的水準?」她期待的問。
「我不懂畫。」他只好這麼說。
「不懂沒關系,但是可以欣賞。」她熱心的說,幫他把畫拿正。「你覺得布局怎麼樣?」
「布局?」他微皺眉。
「對比呢?」
「我真的不懂。」他的肚子有點痛,他不想掃她的興,但是他快爆笑出來了。
「那色彩的運用呢?」
這個他看得懂。「好象暗了一些。」
「這就是這幅畫要表現的意境。」
「什麼意境?你到底想表現什麼?」
「表現人性,看到這些線條沒?這是我的第一幅抽象畫,一開始秦皓也看不懂,但是在我的解說之下,他一點就通,每一條不同顏色的線條都代表不同的人性,所以︰」她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經笑得滾在沙發里了。
「對不起。」他喘著氣。
「莫凡!」
「是我沒有水準,沒有藝術細胞,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他又笑了出來。「藝術這種東西見仁見智,我想,我會慢慢的培養出我的美感。」
「難怪那些畫家都是死後才成名,生前往往潦倒不堪!」她氣不過的狠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丈夫都覺得好笑了,別人一定會覺得更好笑。」
「芸生!」他想彌補他的失態。
她寒著臉把畫卷了起來,打算要丟到貯藏室。「我不想去學畫了。」
「我只是開玩笑,你畫得真的很好!」
「你不是不懂畫嗎?」
「我只是逗你的,我懂。」他只好昧著良心說︰「公司里也掛了不少名家的畫,花了不少錢買進來的,既然你有繪畫的天分,而且這麼的會畫,以後公司里全部都掛你的畫,有天如果你想開畫展的話,我更是全心的支持你。」
她的態度有些軟化。「我才不指望開畫展,我只是希望有人能懂、能欣賞我的畫,你是我的丈夫,你應該支持我的!」
「我是支持你啊!對了,先不談你的畫,談談你的繪畫老師。他叫什麼名字?」不是他不信任她,而是他老婆太誘惑人了。她喜歡畫畫,他怕她會有移情作用,把對畫畫的熱情轉移到教畫的老師身上。
「秦皓。」
「他結婚了嗎?」
「我沒問,但應該是沒有,他說過只要他一個人飽了就全家飽。」
「未婚。」他清了清喉嚨。「多大年紀?」
「三十歲左右。」
「長得如何?」
「有點像演電視劇的那個文帥。」
「對你如何?他知道你結婚了嗎?」他威脅的說︰「明天我去接你下課,順便讓他瞧瞧你丈夫是何方的神聖,要他別打你的主意。」
「莫凡!」她把畫一丟,倒在他懷里,「你當我是誰?以為我是茱麗亞羅勃茲啊!人見人愛!就算我人見人愛,我已經是有丈夫的人了,他知道,我告訴過他。」
「他沒有騷擾你吧!」
「如果他敢騷擾我,我還會去上課嗎?」
莫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的佔有欲;在孤兒院成長的那段心路歷程中,他告訴自己,只要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就不會受到傷害。他做好了一張防護網,就放在他的心上,沒有人可以打進他的心,尤其是在他姊姊死後;但是芸生不僅打進了他的心,還深入到他的血液中,無所不在。
「芸生,我只是怕會失去你。」
「沒有男人會比你好!」她親了親他的下巴。「我才怕失去你呢!外面有這麼多的誘惑和女強人,我能和她們比嗎?」
「沒有人比得過你,如果我姊姊瓊文還在的話,那我就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沉芸生已經很久不去想瓊文和她哥的事,她正打算永遠的遺忘掉這件事——這件已經無法挽救的悲劇時,莫凡的話使她原本愉快的心,立刻的凝重起來。她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拾起地上的晝。
「你怎麼了?」
「莫凡,你還忘不掉你姊姊的事嗎?我以為你現在很快樂。」
「我是很快樂。」他由她的背後抱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但這是兩回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姊姊,她一直都活在我的心里,我只是遺憾你沒有機會認識她「她一定是一個令人懷念的人。」沉芸生有些哽咽的問道︰「你還恨那個男人嗎?」
「我不可能忘掉對那個男人的恨!」
沉芸生咬著唇,如果現在她哭出來,一定會露出馬腳,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莫凡,恨能使你快樂嗎?如果你能學著遺忘,你會更快樂。」
他轉過她的身體。「我知道你是善意的。我們不要再談這件事,你不會了解的。」
「如果我是……」
「你是什麼?」
「如果我是……」她記起了她哥哥的話,絕對不能讓莫凡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恨在我的心中滋生,我會學著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