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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蘭染情(上) 第19頁

作者︰聞歌

赫連羽不願坐以待斃,暗自運氣沖穴,但雲蕭點穴手法自成一家,一時半會沖不開,無奈之余,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明知她的性情,為什麼一次次心軟上當?如果月兌困,他一定要——

忽然見她笑得詭異,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拉近了,溫暖而柔軟的唇貼上來。驚天霹靂,赫連羽被震得暈頭轉向,意識喪失,茫然望進一鴻秋水,那里只有他的影子,一個失神無措的影子。

秋水漾起惱怒的波紋,一只素手覆上他的眼,眼前一片黑暗,感覺卻更加敏銳。雲蕭生澀而粗魯地在他唇上肆虐,又咬又啃,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發泄,她的鼻息拂在他臉上,癢癢的,還有一種淡淡的香氣,令人迷醉。什麼憤怒什麼報復早忘得一干二淨。

唇上一痛,懷里一空,眼前隨即一亮,卻是雲蕭狠狠咬他一口,又把他推開,正微微喘息。伸舌舌忝舌忝傷口,咸的,這女人,真狠。目光灼灼望著她,喃喃道︰「如果讓你再打一掌,可否……」

雲蕭白他一眼,臉上泛起緋紅,雙手抱膝,下巴頂在膝蓋上,眼中波光閃動,溢彩流虹,卻只是沉默。

短短時間內,赫連羽的心情大起大伏大喜大怒,幾至承受的極限。

這樣一個女子,聰明而內斂,外謙內傲,外圓內方,外表平和內里詭譎,叫人愛不得恨不得,猜不透她的心思,卻被她多變的氣質和骨子里的淡漠吸引,加上六年思戀化成的刻骨銘心,當真如飛蛾撲火,即使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

但是如何才能使她心甘情願愛上他?沒有人能逼迫她,因為找不出她特別在乎的人和事,即使是念茲在茲的政治利益,她也並沒有真正放在眼中,必要時不憚于玉石俱焚。而他的弱點太明顯,暴露太早,他愛她,他不忍心真正傷害她。她無疑明了這一點,所以利用它制住他。是否在愛的領域,愛得越早越深,就越被動,也更容易受傷?攻城略地是他的專長,但攻佔一個人的心呢?

愛情,很陌生的字眼,或者是她下意識地排斥。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長久,誓言,呵,風一吹就散的東西,愛情,百無聊賴中幻想出來的奢侈品。在她眼前風流雲散的東西太多,讓她害怕去擁有。

他愛你。紀瑕對她說。

他愛她,多麼奇怪。可是如果不是愛,他怎會對她處處縱容,在生死關頭仍然顧念她的安危,以至于中計受傷?以前那種種怪異的舉止行為,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雲蕭暗自嘆息,想起月夜下的初見,想起黑暗里的擁抱和誓言,不是不心動的。剛才他和娘、毋恤同時在夢中出現,毋恤指責她的遺忘,是否赫連羽已經不知不覺中在她心里佔了很大空間,大到讓她擔心會忘掉毋恤,忘記保護他的誓言?不論愛恨,這個赤誠、霸道、粗魯卻溫柔的男子早已在她心中。平日里太過理智,竟得靠做夢來揭示真正的心意,做人真是太失敗。

抬起頭,瞧見他正注視自己,以前只覺得詭譎難測,現在卻分明看清其中的關切和愛戀。感動星星點點燃燒了起來。賭一次吧,賭他們彼此交心,相愛到白頭。為了他,值得。

「你不想問我為什麼?」

「猜女人的心思比打十次仗都難,我放棄。」

「我只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過往。」雲蕭低聲喃道。

赫連羽花了好大勁才听清楚她下面的話。

「我沒有愛的經驗,你不介意我慢慢學吧?」

赫連羽愕然,過了好久才領會到其中含義,心跳加速,目光陡然犀利,細細審視她的眼眸和神色。

雲蕭坦然微笑,眼底沒有往日的淡漠,而是決絕中帶些羞澀。

「我不是代國的王妃,只是赫連羽的妻子。愛一個國王也許很傻,愛自己的丈夫卻是天經地義。」她解開赫連羽的穴道,跪在他腳邊,柔聲道,「羽,你怪我這句話來得太遲嗎?你愛我,卻不肯直接說出來,而我迷失于不相干的東西,竟一直沒有看明白。」

赫連羽與她相對而跪,低呼一聲︰「啊,真是奇跡。」他正色道,「我愛你,六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再也忘不了你,對我來說,這世上再沒有其他人,只有你。但是我的愛得要你自己看出來,如果你心存懷疑,視而不見,我每天在你耳邊喊上一千次一萬次,仍是無濟于事。好在你終于看清楚,我不必再等更多的時間。」

「我不是自己獨自看清的,紀瑕說你愛我,而我的夢提醒我看清自己的心。你不要生氣,也不要遺憾我得到了旁人的幫助,我們的日子還長,我補償你。」

「我不會生氣,也不要你補償,只要你真心愛我,我就心滿意足。何況——」赫連羽粲然一笑,「你那樣狡詐的性子,誰知道會想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補償?」

雲蕭望著他的笑容,被猝不及防擊中,不由得一手撫上心口,多麼奇怪,他笑起來這麼好看,以前竟然沒有發現。她眼神發亮,微微笑道︰「我想珍藏你的笑。」

赫連羽眉鋒一動,似乎不太習慣她的當面贊揚,眼神中卻透著得意,笑道︰「你喜歡就送你好了。」

「國君一言九鼎,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雲蕭側頭,似乎在考慮如何具體實行,「真要收藏比較困難,難不成將你臉皮割下?」

看著恢復伶牙俐齒的雲蕭,赫連羽柔情滿懷,一點一滴溢了出來,「我只笑給你一個人看,直到我發白齒月兌,一笑一個黑窟窿,還是只笑給你看,不過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笑得太難看。」

听他想得那樣久遠,細細一想,也自痴了,一時間仿佛越過千山萬水,數十載光陰,與他白頭執手,看夕陽,看笑顏。

她笑道︰「那時我也是老太婆了,老眼昏花,你笑得再難看我也看不清,怎麼嫌棄?」

「你這麼美,七老八十還是這麼美。」

雲蕭深知自己的美貌,十八年間不知听過多少真情假意的贊美,但听了赫連羽如此拙劣而夸張的贊語,竟是前所未有的歡喜。煥發自心的笑容照亮了赫連羽的雙眼,再也按捺不住把她攬進懷里,從她的眉眼一路吻下,口中呢喃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柔情蜜意。

太陽西沉,只剩紅紅半邊掛在山巔,大地散發著一天積累的熱氣,晚風醞釀著花香草香泥土香,燻得游人醉,夜歸的鳥兒開始大合唱,楓林沙沙,小溪丁冬是樂曲的背景。天地萬物都在傳遞著兩情相悅的快樂,風中傳來斷斷續續的私語。

「秋狩一結束我們就舉行婚禮。」

「哈,你讓我等,現在你自己慢慢等吧。」

「你這張嘴,早晚我得把它縫起來。」

「唔——」

「如果當時就知道會嫁給那個眾人皆笑他獨立的少年,我一定會好好多看他幾眼。」雲蕭與赫連羽邊走邊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道外口,說起六年前舊事,雲蕭頗有些感慨。

赫連羽卻笑道︰「我卻知道一定會娶你為妻。」

雲蕭沉吟片刻,正色道︰「羽,謝謝你愛我,謝謝你給我愛上你的機會。」

赫連羽心中一凜,覺得這話太過鄭重,此情此景中反而帶出一絲不祥,正要說些調皮話沖淡凝重的氣氛,忽然听到了熟悉的銳物破空聲。

如蝗的箭支從外口處呼嘯而至,有的射人,有的射馬,有的封死了所有可能閃躲騰挪的余地,箭鏃閃著幽幽藍光,顯見是見血封喉的毒箭。

赫連羽心隨意動,一把拉下雲蕭,抱在懷中,腳一蹬,反掌一擊,身子向山谷方向平平射出。兩匹馬受他一蹬一擊,騰空飛起,恰將山道堵個嚴實,如雨的箭都射到它們身上,立時變成刺蝟似的,卻也將箭網一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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