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這兒嗎?」
「嗯!很喜歡。」
「從小我就愛到這邊來玩,小時候我住舅舅家,就在河的那一頭,看見沒,就是那棟灰色水泥兩層樓的房子。」韋迎農拉過她,指著對岸說著。
「看見……但是……你怎麼過河的?」這附近並沒有聯接的橋啊!
「騎單車從那座橋繞一圈過來不就成了。」韋迎農指指遙遠的一座水泥橋說著。
「那麼遠?」羅隻眯起眼看著,要不是韋迎農的提示,她幾乎看不見那座橋,可見這段距離有多遠。
「這哪算什麼,為了自由的空氣,再遠我都願意去。」
「看不出你從小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孩。」
「不是多愁善感,是環境所逼。」
「瞧你說的那麼可憐。」
「可不可憐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來,這邊坐著,等會兒夕陽就下山了,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看那玩意兒嗎?」說著,真的牽起她的手面對著出海口坐了下來。
羅隻被他這一帶,這才發現從剛才下車到現在,她的手都自然地被他握在手掌中,只是現在變得更緊了些,奇怪的是,她竟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
只是,當听他那副霸氣的口氣,不禁又跟著逞起口舌之快,「你又認識多少個女孩子了,講得這樣篤定,告訴你,本姑娘偏偏就不愛看夕陽,我只愛看日出,怎麼樣。」
「哦!奇怪,我怎麼覺得有人說話的調調好像吃味的模樣?」韋迎農乾脆擺出一副大情聖的德行,氣得羅隻真想扯破那張鬼臉。
「鬼才吃味,自大狂……」
「好,別生氣,你愛看什麼就看什麼,這總可以了吧!現在可以說說剛才為什麼會有那種丟臉的舉動了吧!」
「什麼丟臉舉動。哭,乃是情緒發泄的一種正常反應,有什麼好丟臉的。」羅隻義憤填膺答著。
「喔!是,大小姐,你說什麼都有道理,那可不可以告訴不才我,是什麼事情讓你有這樣的情緒發泄。」韋迎農看看她,原想以嚴肅的口吻問這問題,卻又怕勾起她的傷心,乾脆順著剛才的氣氛問著。
羅隻回望他的凝視,心頭起了陣莫名的悸動,有點被他真誠的眼神所迷惑,突然陷入一陣沉默。
「怎麼不說話了呢?」韋迎農不解地看著這一下子恰北北,一下子又安靜地像小貓的家伙,不知她腦袋瓜子裹又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該從何說起。」
的確,她自己到現在都還無法真正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她憑空多蹦出一個母親來了。
韋迎農做了個昏倒狀,他最受不了女人這樣婆婆媽媽,沒想到他一向視為與眾不同的羅隻也跟一般人一樣。
「天啊!就從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起啊!從何說起!」
看出韋迎農眼中的不耐煩和鄙視,羅隻非常不服氣,劈頭一句,「活了十八年我突然蹦出個母親,你要我怎麼說。」
「母親?!」韋迎農帶點傻氣地重復問著,「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什麼時候蹦出個母親來著。」
「就是說啊,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竟不是個孤兒,更不是個棄嬰。」羅隻苦澀地說著,多少年來她不知為此自卑過多少次,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都是假的,她真不懂那個自稱跟她毫無血緣關系,其實是親爺爺的羅不凡到底是何心理,竟然這麼狠毒騙她十八年。
「你怎麼知道的?」韋迎農坐直身體嚴肅地問著,面對這驚人的消息量他以往再怎麼玩世不恭也不禁正經起來。
「不小心偷听到的。」羅隻攏攏頭發輕描淡寫地說著,當下她將在窗外听到的所有對話說了一次。」駱煒?!那個知名的導演駱煒?!怎麼可能!」韋迎農上下瞄了她一眼,一副相差甚多的表情。
羅隻往他肩膀一槌,怒聲道︰「你干嘛?瞧不起人啊!我為什麼不可能是她的女兒,這是事實。」
說話的語氣像是壓根忘了,自己一路上還在心頭直嚷著,絕對不承認這檔事的決定,沒想到被韋迎農這一激卻說出真心話,老天知道她是多渴望一個母親。
「好了,別槌了,開開玩笑嘛,這麼當真,不過,沒想到你竟是她的女兒……」韋迎農若有所思地加這麼一句,臉色瞬時變得深沉不少。羅隻當然也感受到了。
「怎麼?你認識她?」
「不是我認識她……先別談我了,先說她怎麼會拋棄你?」
「其實我也不清楚,不過今天看她的樣子好像拋下我並不是她的意思,而是我爺爺命令她拋下我。」
「你爺爺?」韋迎農越听越迷糊。
「這一切好像又得從我爸說起。」
「你爸爸!」這下好了,一個棄嬰一下子不僅蹦出個母親,連父親也蹦出來了,韋迎農都胡涂了。
「哎呀!我說過我沒听清楚他們談話就跑出來了嘛,事實是如何我怎麼知道。」羅隻這下倒真有些後悔,剛才不該在他們倆為誰對誰錯針鋒相對時就跑開,落得現在對所有事一知半解,心頭也悶的很。
「好了,別難過了,若換做是我遇到這種事,反應也會跟你一樣的。」韋迎農安慰說著,表情一下子又陷入沉思。
「喂!你是不是也有心事?」
「想不想听一個故事?」
「你的嗎?當然想!」
「誠如你剛所猜,我的確認識你母親,是經由我母親而認識的。」
「你母親!」羅隻驚訝地問著,認識韋迎農這麼久他從不提他的家庭,更沒說過他的父母,他沒提,羅隻也懶得問,只當或許他跟自己一樣有許多異於常人的命運,沒想到他今天卻主動說出來,也不由得她會吃驚。
「我母親的名字你應該也听過,她叫韋箴箴,跟你母親是親密好友。」
「我見過她,那天她跟駱煒都到學校來……」羅隻又將那天學校的事說了一次。
「她們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會在一起理所當然。」
「我記得你好像很討厭你母親,為什麼?」如果她有那麼漂亮的媽媽,她才不會討厭呢。
「其實不是討厭,是不平。」
「不平?為什麼?」
多巧啊!這男人的心裹頭竟然跟她一樣,一直存放著這兩個字,這兩個字,讓羅隻不由得感覺跟他親近不少。
「我不懂憑她的條件為什麼要當人家的地下情婦,而讓我跟迎縴當人私生子,更不懂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她還不回頭。」
「地下情婦!」這四個字的確令人震撼。
「或許這樣說過分了些,但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也只能用這四個字……」韋迎農輕描淡寫的將他母親跟龐上堯的愛情故事說了一遍。
雖是說的輕描淡寫,但也足以讓羅隻紅了眼眶。
「多無奈啊!」她嘆了聲氣。
「是他們無奈,還是我們無奈?」韋迎農回問她一句。「他們能選擇愛情對象,但是我們卻無法選擇出生在怎樣的家庭、擁有怎樣的父母,你說誰比較無奈?」
「韋迎農……」羅隻被他說的無言以對,她剛才的確是嘆息韋箴箴那份無奈的愛情,現在听他一說,反而又想起在家發生的那件事,心緒一下子又亂了起來
兩人間突然陷人一串沉默,不知何時,韋迎農一雙厚實的手臂已經將羅隻擁入懷中。
羅隻靜靜地躺在他懷中,靜靜地听著他的心跳任由淚水在臉頰上滾動,誠如他所說的,要做誰的兒女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但要過怎樣的生活卻是自己可以創造。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相擁著彼此,直到……
「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一直悶不吭聲的韋迎農突然口出驚人之語,才打斷兩人間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