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吃過?」力武在氣氛雅致的餐廳中拆解大閘蟹時,對著面對蟹腳發愁的邵葳發問。
邵葳搖搖頭,對于這個海里游的紅蟹一點辦法也沒有,縱使香味彌漫到要讓她流口水。
「那就一旁看我吃。」他也不替她想辦法,自己弄出蟹肉。
香軟的蟹肉就這麼滑出硬殼,一時間香味更加讓人吞口水,再加上鮮女敕的肉質……
「喂──」在他要送入口之際,她顧不得矜持,阻擋了他的動作,整個身子幾乎要越過杯杯盤盤,就在她接近時,他轉了一下叉子方向,讓蟹肉順利滑入邵葳口中。
「哇……嗯嗯!」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鼓著腮幫子毫不淑女的猛點頭。
他是擺明了要寵她的,她卻不知,竟還一臉擔心下一口該怎麼辦。
她還要伸長身子才吃得到?!她坐回位子上後就煩惱了起來。
真討厭這樣距離的位置。
他也不喜歡酒店安排的位置,雖然已是包箱隔離獨立用餐區,但他還是不喜歡吃東西如此正式,若不是全香港最好吃的大閘蟹在這家酒店,他情願看小葳像小孩一樣吃東西,她每個細胞都蘊含熱情──包括吃。
他笑著,「把椅子拖過來。」他指著身側的位置。
哇!他竟能看透她!喜孜孜的將椅子一移,她早就想這麼做了,要不是身旁的服務生直盯著,那個服務生啊……討厭。忍不住想回頭看還在不在。咦?那個討厭的服務生呢?
不管了,美食當前,無暇多顧及,她看著力武優雅熟練的將蟹肉剔出,然後她毫不遲疑的一口接一口,根本不管力武餓不餓。
力武只管一口一口將蟹肉送入小葳捧場的嘴里,看著她滿足的樣子。
卻不知道熟客蔣先生今天道樣的舉動,可嚇壞了剛剛直盯著邵葳的服務生,香港什麼沒有,賣消息的人跟空氣一樣多!這服務生就是用打電話通知小報記者來服務店里熟客的,舉凡稍具有報導價值的客人,越是他們最愛服務的對象!
只是這次他也有些猶疑了,眼前那個看來幸福的男人,確定是經常帶著不同女人來吃蟹的蔣先生?他一向不是讓女伴為他剔肉的?幾時見他為女伴服務過?他究竟有沒有看錯?
一向傳和他在拍拖的真環小姐最近才接了部大戲,娛樂界新聞都還繞著她的秘密情人打轉,現在這個秘密情人竟這樣不怕人說的帶了個美女來,還這樣前所未有的殷勤!這可熱鬧了,這位蔣先生雖不是圈內人,但他的俊帥、人氣比真正的明星有過而無不及,多少人是翻著報紙找他的消息啊!
這次可得多跟這報社小記者多要些酬勞才行。
不知情的邵葳還是滿足而甜蜜的一口一口將力武遞過來的蟹肉吃下,直到撐了才發現,「咦……你怎麼都沒吃?」
「看你吃得這樣難看,就飽了。」
這……這狗嘴真吐不出半點好話。
「你……你這種人餓死算了,我絕不會有半點心疼!」氣得她只好拿起飲料,潤潤快要冒火的喉嚨。
「你真的不心疼?嗯?」可別以為男人是用含情脈脈的口氣說話,他根本是看透她心軟的本質,挺瞧不起她的口氣問的,一只手還拿著叉子在她臉前晃著蟹肉,「吃是不吃?」
「不吃!」
真讓人恨得牙癢癢,但他也沒說錯,她是不可能不心疼他的,只是……她想起了前些天在醫學刊物上的報導,她屬于選擇性失憶的病癥,極有可能在突發的情形下恢復記憶,但過去的案例顯示,重拾過去記憶之後,卻有可能忘了失憶期間發生的事情。
會造成這樣的原因一直不明,部分醫生推斷,病人的心理因素佔著極大影響力,也許現階段的失憶是一種逃避,一旦潛意識覺得不再需要逃避之後,便可能重拾記憶,但諷刺的是,健康了的「病人」,卻不肯接受自己曾脆弱到失憶,便又選擇性的將失憶的那片段抹去,以利自己回復原本的生活……
也就是說,若她能想起一切,也可能變成不認識他、忘了他、失去他……
不!
倏地!腦細胞的壓迫讓她頭痛欲裂,她咬著牙,食指按著太陽穴,一陣陣抽痛讓她白了臉。
才吃一口肉的時間,他甫抬起眼便被她蒼白的臉嚇得心驚,「你怎麼回事?」他明明關心得要跳腳,講出來的口氣卻像是多厭煩她的麻煩似的。
「對不起嘛!」她苦著臉回答。
好好一頓飯又被自己搞砸了!越想越是縮著脖子,簡直就要縮進桌下了!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哪知他越問她越是往下躲,急死他了!「該死的你!你究竟怎麼了?」他揪住她的手,將她提了上來。
面對他的惡臉,心中更是一陣委屈翻騰,人家是怕自己把他忘了,他竟這麼凶!
她的愁苦讓他神色更慌了。
「該死的你說不說?」
突地,她不回聲,猛躍進他懷里,哭喪的臉埋在他胸前,「我……我不要忘記你啊……」越說越是緊張害怕,死緊繞著他的脖子。
力武簡直無力。這女人的腦子是用什麼做的?!罷剛討論的是吃不吃蟹肉的問題吧,才半分鐘,她怎會已經想到什麼忘不忘的問題?實在麻煩!
這女人是他這輩子見過最麻煩的東西!
但停了一秒之後,突然,他也像對這問題有了反應。
她會把他忘了。
這個答案讓他心髒忽地一陣糾結,他狠狠鎖緊她,像要把她的身形全烙在身上。
直到她的形、她的味、她的發全繞在他身上之後,才安心的撫著她緞子般的秀發,「我會每天虐待你,讓你不會輕易忘了我,放心。」他換上輕佻嘲弄的口吻,不讓心里氾濫的擔心讓她知曉。
他一定要快點查出她的真實身分,若她忘了他,他也可以找到她。萬不得已,他會不惜彎下腰求助爺爺,雖然這是他最不想使用的方式。
「你這個惡魔。」听他這樣說,她是平靜了不少,但胸中的不安還是存在。
「你也不差。」他笑了,抱著她又開始剔起肉來,樣子之優閑令她欽羨。
她側坐他大腿上舒服自得,但臉上隱憂仍逃不過他的利眼。
「還有什麼擔心的,統統說清楚。」這女人的腦子比一般女人難搞,他常被她的風馬牛不及搞混,時常他在講東她已經聯想到西去了,搞得他腦神經衰弱,像現在,他明白讀出她腦袋瓜里翻騰的絕對不簡單。
她怎能告訴他每星期一天打掃家里的江嫂和她女兒妮妮的事,她們簡直快要將她弄出宅子了!
「說。」
「沒、事。」
「傻瓜。」他拍拍她的頭,放她下來,「走了。」
「嗯。」
她正站穩,突然包廂門被推了開來。
「力武。真的是你!」彩妝艷光四射的真環,專注的望著力武,對于身旁的邵葳幾乎視同空氣一般不存在,「我剛進門就听餐廳經理說你也在,沒想到真的是你!」
「這麼巧。」力武起身,整了整衣服。
突然,從門口沖進一個小影子,「爹地!」稚女敕的聲音剛落地,小東西已經躍到力武偉壯的手臂上。
像是訓練多次的結果,分秒不差,邵葳看著眼前的「父女」有些傻了眼。
爹地?!邵葳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突然小東西在力武手臂上欽點到她,不太客氣的指著邵葳,「爹地,她是誰?」
「叫阿姨。」力武要小女孩叫,順勢放她下來。
小東西看看邵葳,似乎感受到威脅的壓力,噘著嘴扭頭對著力武,「爹地,她好丑,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