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這樣說太低俗了吧!請用文雅點的措辭好嗎?梅老師。」元琦實在受不了敏芳的直言不諱。
「那請問一下優雅高尚的羅中文老師,應該怎麼修辭才適當?我這個教生物的只會用比較物化的言詞,您是否願意不吝授教?」敏芳刻意字正腔圓兼卷舌的說口北平腔,引來元琦一陣爆笑。
「別鬧了!這麼說來你們都贊成?」佳佳喜形于色,腦中已排出一連串行程。
「我不去。」元琦突然發難。
「為什麼?」佳佳、敏芳異口同聲,似要吃人的問。
「干嘛?你們兩個去啊!我是懶人一族,只想睡掉一個寒假,你們別逼我。」她防街性的雙臂在胸前交叉。
「元琦──婚前瘋一下嘛!要不然朱大少真的娶你之後,你想瘋都沒得瘋!」佳佳軟言相勸。
「我幾時說要嫁他了?我怎麼不知道?」元琦張大眼,佯裝不解的問。
「他不是向你求婚了嗎?」佳佳一臉無邪,歪著頭反問。
「他向你求婚?!」敏芳激動異常的指著元琦,「你怎麼沒告訴我!」一副欲哭的模樣。
「STOP──兩位佳人,我是不是該在校門口張貼告示──朱文凱于某年某月某日向羅元琦求婚──以昭天下?」元琦忿忿的轉向佳佳,又說︰「那麼又是誰規定,他求婚我就非嫁不可?要是有十個人向我求婚,我是不是該拿把刀將自己切一切、分一分?」
「有十個人向你求婚?!」佳佳尖叫。
「佳佳──」元琦翻個白眼,快氣瘋了,「別鬧了!」
「那更加沒理由不去嘛!說不定真能「釣」到白馬王子,好名正言順的甩掉朱大少啊!」佳佳不死心,噘著嘴鼓吹她。
「喂,他沒那樣惹人嫌,別說得好像他死纏爛打,我只是……」元琦習慣性的聳肩,「真的沒那種感覺。」
「元琦,那就趁早快刀斬亂麻,別耗著人家、浪費別人青春,小心被潑硫酸。」敏芳依然酸溜溜的。
「被你潑嗎?」元琦沒好氣的反駁,「反正我已被你酸慣了,硫酸再強也拿我沒轍。」
☆☆☆
回到位于學校附近、二房一廳的租賃小屋後,元琦再次認真的思索佳佳的提議及敏芳的勸告。
從大一考進朱文凱的學校至今,整整七年,她果真如願的和同校的人談起了戀愛。
但是,感覺一直不對,沒有她心中所描繪的那般轟轟烈烈,也沒有可以為對方美麗的那種街動。
倒像是習慣有人關懷、有人陪伴而已。她一直處在被動而勉強的囹圄中,所以在交往的第三個月,她就提出分手,無奈朱文凱並不死心,願意退居「朋友」角色,這一當,就當了七年的「朋友」。
元琦疲于改變兩人相處的模式,也沒再遇到傾心的對象,因而一直和朱文凱保持著默契至今,直到上個月他突然提出求婚。
記得朱文凱曾開過支票,若元琦三十歲仍未嫁,就一定要嫁給他,還逼元琦一定要允諾這項條約。
但是她現在不過二十五歲,離三十歲還有五年,他算術一定不及格!元琦暗自埋怨。
她心煩意亂的對著可卡犬說︰「投子,你見多識廣,請指點迷津如何?」
只見狗狗回她一個無辜又無奈的眼神。
「投子,你懂什麼叫天雷勾動地火嗎?我多想遇到這樣……嗯……觸電的男人,然後通電,來個超世紀大戀愛。」說著,她將自己摔進軟綿綿的沙發中,既懶又無力的說︰「無奈,這輩子我只看上過一個。」她想起那個人的眸子,想起木棉的味道。
「可惜,他恰好排名本世紀第一大混蛋!」她奮力起身,狠狠的敲了投投一記。
不曉得他是不是娶了那個「好討厭哦」的周乃芳。
一陣電話鈴響打斷元琦的回憶。
「元琦,是我,文凱。我媽問你要不要過來吃飯?我去接你。」他有禮而熱心。
「朱朱呢?」元琦看一下表,五點五十分。
「她剛進門,要過來嗎?我去接你。」
「要。要吃飯,但是不要你接,距離很近,我走過去就好。」元琦有點吃不消朱文凱最近的熱情攻勢,讓她想逃之夭夭。
雖然婉拒了他,元琦仍在途中遭到攔截。
朱文凱一身休閑裝扮,純棉外套使他看來和善有禮、斯文親和。
「元琦,干脆搬來我家,省得走來走去。」朱文凱試探性的說。
元琦看著腳尖,低聲的說︰「我住的房子雖小,但五髒俱全,干嘛搬?」她裝作听不懂他的話中話。
「反正早晚要住進來,何不早點搬,好省下房租?」他耍賴的縐出一串更明顯的暗示。
這一說,元琦停下腳步不走了。
「文凱,你再這樣我不去了。」她微慍的皺著眉頭,固執的不肯踏出一步。
「好好好,不提、不提。」他自然而然的攬近她的肩,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但是我爸媽也是這麼想的。」
「什麼?」元琦沒听清楚。
「沒事。」他的口氣像哥哥疼妹妹般。
元琦並沒有拒絕文凱將手搭在她肩上,多年來,元琦總認為這是文凱體貼女孩的方式,像對待自己的妹妹,而文凱也從未得寸進尺,所以元琦很自然的信任著他的君子。
或許正因如此,帶給文凱錯覺,心存一線希望?元琦頭痛的理不清多年來的對對錯錯。
☆☆☆
飯桌上,朱母和以往一樣和藹而熱絡,對待元琦像自己的女兒。但是這幾天,元琦總覺得朱母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什麼,還是文凱的態度造成她心理作祟?
那眯眯眼的笑意真的是看待她如女兒?元琦怎麼看覺得怎麼不像。
「琦琦啊,學校快放寒假了吧!」朱母慈眉善目的寒暄。
「是啊,總算。」她吁了口氣,燦然一笑。
「有沒有什麼計畫?」朱母快手快腳的夾了一大尾炸蝦放入元琦碗里。
奇怪,今天怎麼每個人都問起這個問題?她的生活這麼令人擔心嗎?
元琦堆起笑容,「還沒有確切的決定。」
還是先回答得模稜兩可些好,元琦總覺得今天朱媽媽的問話,似乎……
從分發到這所靠近西區的學校後,元琦就不斷受到朱家「順便」的照顧,理由不外是──哎呀,離咱們家這麼近,吃完晚餐再回去嘛!
要不就是──哎呀,咱們家一開門就見著學校,你住內湖多不方便,搬來和丫頭一起住嘛!
再不就是──哎呀,天色晚了,你就別回內湖,和丫頭擠擠好了,明兒個文凱順路載你上班多方便。
還有就是──哎呀,天氣冷冽,元琦你皮膚細女敕,哪受得住寒風這樣吹凍,明天我叫文凱順路載你上班。
元琦每次在朱母一聲「哎呀」之後,就只能舉雙手投降,無論什麼理由都可以被她踢到外太空去。
日子久了,元琦除非有事,否則幾乎不再推托,只有一點例外,她絕不住進朱家。縱使再怎麼習慣朱家的氣氛、朱家的生活習性,這點她倒是勝過朱母。
不過,也是妥協成搬到學校附近來,而且湊巧就住進朱母朋友的房子,離未家不超過二十分鐘路程。
「那這樣吧,琦琦,過年前就和我們一起回台中文凱爺爺家拜個早年怎麼樣?」
元琦看著餐桌上另外四雙眼楮──朱爸爸、文凱、朱朱、朱媽媽,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肥豬肉,一陣哆嗦,寒毛直豎。
「這……朱媽媽,不好意思,我是有考慮那段時間要和同事出國看展覽……」望著拿筷子的手,她不曉得要對哪一道菜下箸,只覺得菜色一盤盤全換成了自己的手、腳、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