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桓禹轉向白承勤,「由你負責關先生的合約。」
「是。」
「費用方面……」關曳可沒忘記重點。
難得變得精明的白承勤發現老板的臉上已浮現不耐煩之色,連忙替邵桓禹接話︰「關先生,就由我們來談吧!」
「那一切就麻煩你。」關曳主動伸手與他交握。
在兩人客氣地一來一往互動間,邵桓禹沒空著,繞過會議桌拉起項喬昀的手,「跟我出去。」
「為、為什麼?我要……」她納悶地看他一眼,只見他冷竣的臉龐蒙上憂愁之色,而且濃眉也揪緊。「桓禹,你、你怎麼了?」
「跟我出去!」他沒理會其他人,又命令一次。
項喬昀睜大雙眼,困惑地看向一旁的關曳與解楚珸,直至兩人漾起微笑頷首,才放心地隨著邵桓禹走出去;但這一幕卻惹得邵桓禹不悅,動作也變得更粗暴。
解楚珸預定的質詢雖沒派上用場,不過就他這些吃味的表現,她已幫他打八十分,算是不錯。
不過,別忘了還有二十分的進步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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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里?」
項喬昀根本是被「丟進」車內的。
邵桓禹沒回應,雙眼直視前方專心開著車,緊咬雙唇刻意壓抑激動的情緒,手臂青筋浮出、發際冒著冷汗、臉色蒼白。
「桓禹,你是怎麼了?臉色好難看。」項喬昀滿臉憂心地觸踫他的手。
他反握緊她,輕搖頭否認。
她不再發問,看著他,整個人因此時詭譎的氣氛感到緊張,一顆心並揪疼著。
「我們要去孤兒院?」項喬昀看著車窗外再熟悉不過的景色興奮一叫,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下來。
邵桓禹不願獨自面對陌生的母親,所以硬是拉著項喬昀一同前來。
當是壯膽吧!
「她當初為什麼要舍棄孩子?」他聲音沙啞沒來由的問,眼底充滿熊熊怒火。
「誰?你在說誰?」她不明白他所指的是誰。
「曾……」媽媽兩字他喊不出口。
「你說曾媽媽?上回不是告訴過你,她先生想把她的孩子賣給別人,為了孩子的安全,她只好把孩子交給神父;曾媽媽深信神父一定可以給孩子一個更好的生長環境。」
「她為何不帶著他逃走?」他不滿地提高聲量斥喝,俊容陰冷得駭人。
「那時曾媽媽還懷有一個孩子,全身被打得都是傷,連走路都有問題,怎麼有能力照顧兒子?她的親戚也都遭到她酒鬼先生的恐嚇,沒人敢收留她們母子。」項喬昀趕忙解釋,為曾黛玉悲慘的前半生抱屈,不禁淚已盈眶。
邵桓禹沒作聲,片斷的記憶浮現腦海,更憶起手臂、腿部總是瘀青的母親。
噙著淚,她繼續說︰「她把兒子送走不久後,就被打得進醫院.肚里的孩子也跟著過世,曾媽媽因此在病床上整整躺了兩年。」
原來,他還有個來不及與這世界見面的弟弟或是妹妹。
待心情稍得到舒緩,他又問︰「她有沒有考慮……嗯,考慮去找她兒子呢?」
「有,她和修女們找了很多年,」她已泣不成聲,是為曾黛玉的悲傷過往,也為自己曾受欺壓的童年。
「然後呢?」他急問。
「沒有找到。神父回英國不到一年便去世,當時一直躺在病床上的曾媽媽求生意志非常堅定,為的就是想找到兒子;不過等她完全復元時,已經錯過尋人的最佳時機。雖然所有的調查資料都顯示她兒子已不在人世,但她還是不放棄,直到前些年才不得不接受事實。」
車內回蕩著項喬昀悲切的啜泣聲。
「嗯。」他突感鼻酸,眼眶不禁盈滿淚水,心想原來母親這些年的處境也沒比自己好過。
「後來法院判曾媽媽離婚,從此曾媽媽就一直留在院內當義工,直到關曳的母親接手經營孤兒院,曾媽媽才成為孤兒院的管理者。」
邵桓禹沒應聲,只為掩藏自己傷心的情緒,更怕失控的淚水落下。
半晌,揮開傷感情緒,恢復原樣的她突感不解。
「桓禹,你為何要問這些?」
邵桓禹干咳兩聲、擰擰鼻,刻意營造感冒前的不適模樣,好一會兒後才發聲︰「沒什麼,就好奇而已。」
敏感心細的項喬昀明白原因絕不簡單,但又不好多問地閉上嘴仔細端詳他,才發覺今日的邵桓禹異于平常多了分落寞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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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媽媽,我們來了。」項喬昀興奮地朝著對講機大喊。
「是喬呀!」
未見曾黛玉開門,項喬昀先聞見她親切的回應聲。
「除了我以外,還有邵先生。」她瞥視邵桓禹一眼,發現他竟顯得緊張與不安,因此更不明白了。
門一開,曾黛玉急忙拉著兩人人內,興奮的心情溢于言表。「還沒吃飯吧?」
項喬昀笑嘻嘻地點頭,模模肚子。」來、來,跟我們一塊兒吃。」她生怕他們餓著催促道。
邵桓禹忽然停下腳步,站在曾黛玉身後,「你會不會想你兒子?」
他的話猛然擊中曾黛玉脆弱的心,使她身體失去平衡而搖搖欲墜。
「曾媽……」項喬昀連忙攙扶住她,怒視他一眼,不悅地提高聲調吼著︰「邵桓禹,你知不知道你很沒禮貌!」
她懊惱,真不該對邵桓禹這種不懂失去摯愛痛楚的人說那些話,過慣優渥生活的他是不能體會的。
「我很抱歉。」他一臉抱歉,知道是自己不對,全然沒考慮到曾黛玉的心情,更沒猜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喬,沒關系、沒關系。」曾黛玉強忍不適,拍拍她的手表示無所謂,並深深吸口氣,「我當然想我兒子,也想我那個還來不及出世的女兒,不過很可惜他們都不在了。」曾黛玉忍不住輕嘆口氣。
曾黛玉的話讓邵桓禹感到欣喜,最起碼他知道這些年來.她並沒忘記他這個兒子,也惦記著妹妹。
「曾媽媽,我好餓喔。」項喬昀狠狠瞪視邵桓禹一眼,向她撒起嬌,試圖轉移這話題,不讓她再回憶過往、再心痛一次。
「哎呀,光顧著跟你們講這些,都忘了……」曾黛玉收起心傷的情緒,強打起精神笑說,急忙拉著兩人進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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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邵桓禹第二回和曾黛玉同桌共餐,
他盼這刻盼了二十六年,此時竟然沒心喜之情,只有失落、復雜的情緒顯現在臉龐上。
他看著院內幾名為人母親的女人忙碌穿梭在院童之間,一會兒為他們打理飯菜、一會兒幫忙喂食還不會自己進食的孩子。
心里滿是嫉妒,他心想為何他沒機會讓她如此對待呢?
他怨、他恨,為何這些孩童能這般幸福遇上她?而他偏偏遇上壞心眼的老師。
慕穗神父過世前將他交付于布里司托附近的孤兒院。
甭兒院內的師長對院童采軍事化管理,只要是不乖、表現不佳的院童,隔天便會被罰一整日沒飯吃,還得清掃院內里里外外;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仍得照常打掃。因此衣衫襤樓、赤足走在冰涼雪地上的院童經常被凍到沒知覺。
邵桓禹的黃肌膚、外貌和同伴差異甚大,自然成為大家欺負與排斥的對象;而他愈是反擊,愈是沒飯吃、沒書瀆,更沒有朋友,所以他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只能看著其他孩子們讀書、玩耍,因此心境變得越來越孤獨;非人的悲慘生活令他不自覺地為自己的膚色感到恥辱,自卑不已。
委屈、憤怒與羞辱的復雜情緒讓他悲從中來,在某次痛哭過後,他深深期許自己,長大後要掙很多錢、要讓所有人瞧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