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琪瑤拿下掩住臉的宣傳單,撞了他一下。
「喂,你準備要付我多少錢?」
殷之澈先是愣了一下,但當他看見宣傳單下是他朝思暮想的臉孔,興奮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喂喂,說話啊!」她追問。
殷之澈高興地笑著,「那得看你今晚床上的表現如何?」
這個賊小子!
湯琪瑤故意板起臉孔瞪著他,雙臂交抱在胸前。「一千萬,不二價!」
「哇!行情太高了吧?處女之夜的價格也沒這麼貴。」
「處你的頭啦!」她指了指如真人般的人形招牌。「我的廣告處女秀,就這樣被你使用了,連通知一聲也沒有。」「我到哪里去通知你?天堂之路一百號?還是地獄巷一百號?」
「反正……你這樣做就是不對,害得我老被人盯著瞧。」想起電梯里的異樣眼光,她討厭被人當成商品看。
「好吧,你說我該怎麼賠償?」
湯琪瑤瞄了眼自己的袋子,心里盤算著,與其到陌生地方尋找棲身之處,不如到他的窩去躲躲。
「把鑰匙拿出來。」
殷之澈愣住了,不曉得她又想玩什麼花樣?「做什麼?」
她將手掌攤開移到他面前。「家里鑰匙拿出來,我要暫住一陣子。」
「啊?不好吧?」他的心里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喜悅和矛盾。
「一千萬和鑰匙,你選哪一個?」
看來她是勢在必得,殷之澈現在才看見她撲了個旅行用大袋子,應該是早就準備好要離開。大概有什麼事情發生,使得她必須暫時離去吧!
殷之澈沉思一會兒後,便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拿去,我六點半會到家,如果你要先出去,就把鑰匙留在信箱里。」
他的爽快讓湯琪瑤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鑰匙。「呃,你不問原因?」
殷之澈咬了咬嘴唇,故作可憐樣,「我欠你的,因為我拿不出一千萬啊!」
她愉快地接過鑰匙,走了幾步路後又退了回來。「對了,還有件事……屋子里該不會還有別的女人?我可不想壞了你的好事。」
「放心,只有我一個人。」
湯琪瑤松了口氣,但走了幾步路後又想到一件事。
「等等,還有件事——」
殷之澈笑著兩手一攤,「我沒有老婆會沖進來突擊檢查,更沒有情人,房東是個好人,不會隨便進來——」
「我知道,我不是要問這個。我只是想知道……」
「嗯?」
「你的名字。」湯琪瑤繼續說︰「我總不能住在陌生人的家里,至少我得知道你的名字。」
「是啊,我們好像都還沒有相互介紹過。」他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殷之澈。」
她注視著他明亮的雙眼,也伸出手。「我是湯琪瑤。」
兩人雙手接觸的瞬間,似乎都感覺到有股異常的電流竄過,但沒有人說出口,只是將這種感覺藏在心中。
直到湯琪瑤的身影離開大門,殷之澈還發愣地盯著。
「剛剛那女孩是誰?」孫雁祥在湯琪瑤走了之後,就湊到殷之澈的身旁,曖昧地對他笑著,「小莉的靈感?亂正點的,沒看過你交女朋友,原來是在等最好的出現。」
殷之澈微微苦笑,並沒有多做解釋,過多的歷舌只會讓事情愈描愈黑。再說,事實的真相是他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利用了她的臉做成小莉長大後的模型,讓出房間讓她借住一陣子也無可厚非。殷之澈記得公演好像只有一個月,她很快就會離開台灣,就當是萍水相逢吧!
鮮少人知道殷之澈的過去,也很少人提起。在他固執的外表和急躁的脾氣掩護下,他成了辦公室里最不受歡迎的人,他樂得讓別人這麼認為,因為他實在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在與人的交際上。
人是最復雜的動物,也是最不易搞懂的。
對于猜測別人心思的游戲,他在三十歲前已經完膩了,也夠了,那些老奸巨猾的伎倆,他實在不想踫。以他留美電機碩士的身份,又在美國矽谷工作五、六年的資歷,足以在大公司獨領風騷,但他卻選擇與朋友開創名不見經傳的網路公司。
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他三十歲以後的目標。
至于愛情……就隨風而逝吧!
盡避身旁的人成對成雙,三不五時歌頌愛情的偉大,但殷之澈敬謝不敏。那是有閑、有心情的人才配擁有的游戲,他並不屬于那一類的人。
他清楚得很,愛情是比人心更復雜的東西,既不能操縱,又不能自由選擇。三十歲前,他已有多次的戀愛經驗、失戀的痛苦,當然知道愛情是怎麼回事。自他最後一次從愛情陷阱逃月兌之後,他發誓,再也不讓自己深陷泥沼。他討厭心碎的滋味,更討厭自己被愛情捆綁。
但他真能保證當愛情降臨在他身上,可以不為所動?
當他遇見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孩,真的完全不會采取行動?他真的可以視而不見?
殷之澈從不去想這樣的問題,只是當他下班準備牽車,經過藝廊門口又無意瞄到那張海報時,他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接著,他做了令自己驚訝的事——
買下紐約現代舞蹈團的人場票,從今晚到最後一場。
第五章
一向習慣獨居的湯琪瑤與人同住,意外地並沒有覺得難以適應。雖然她再也無法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踏出浴室也不能隨意裹件浴袍或是果身出來,突然半夜想吃意大利面的念頭,也常被隔壁房間還點燃了燈光撲滅,但這些都還能克服。
唯一讓她感到納悶的事,就是殷之澈幾乎很少睡眠,就像個不必插電的機器人一樣。
這家伙不知道是怎麼了?
三更半夜還死命地埋首工作,真不知道老板一個月給他多少錢?
湯琪瑤是工作狂,常常一練起舞來欲罷不能,她以為自己已經夠痴狂的;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對手,甚至還自嘆弗如。
殷之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硬說自己不好奇,那是騙人的。原先以為他是同性戀,但這幾天湯琪瑤不但沒見到半個男人出現,就連女人也沒有,電話一整天幾乎都沒有響過。
天啊,她是和一個現代魯濱遜住在一塊兒嗎?
還是一個完全不食人間煙火、不管世事的隱士?
客廳里連一台電視都沒有!
殷之澈對她相當客氣,甚至常常還當她不存在似的,見面僅僅點個頭,連寒暄的話都說得很少,老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住的地方有些亂,屋子有點舊,沙發、櫃子、櫥具都很陳年,比起自己紐約的高級公寓遜色多了,雖然不習慣,但卻讓她安心。
在紐約十多坪大的房子里,每到晚上入睡前,她一定會將門窗鎖緊,連大門也上了好幾道鎖,如果房間門不再加上警報器,她根本無法闔眼。
但在這里,她從來不曾想過要鎖門。
從對面傳過來的關門聲、開關的聲音,甚至是走路的聲響,都會讓她安心。
真是奇怪的感覺!
湯琪瑤也說不出來殷之澈對自己有什麼樣的影響力,或許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給了她安全感。
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白天殷之澈去上班,整個房子是屬于她的,等他下班回家的時候,她早出門去排舞以應付晚上的表演,等晚上她回來時,殷之澈總是待在房間里很少出來。
但事情總有意外。
這天,湯琪瑤如往常一般,大約九點起床,推開門準備梳洗,卻意外看見埋首在冰箱里的殷之澈。
「呃?你……為什麼今天沒去上班?」
殷之澈拿了瓶600ml的礦泉水轉過身來,「這禮拜周休,今天是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