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書無語了,只能繼續緘默。
而在轉角處默默將兩人對話全都听進去的栗書禾,霎時只覺得手腳冰冷,下意識的走到電梯前,然後搭上電梯無聲的下樓。
這一刻,她只想捂住耳朵,趕緊離開,即使尚不知要走去哪里,但她就是沒辦法再留在這里,因為害怕可能看見她丈夫眼中認同那些話語的神色。
她怕,怕秦桑的話說中了她心中最想藏匿的猜測和恐懼—其實他沒有那麼需要她。
她離開得很快,所以沒听見在她走後不到一分鐘,有道嚴厲的男聲插入那段對話中。
嚴立綱身穿黑色西裝,一臉冷然的看著明顯因他出現而嚇一大跳的兩個女人。
「別再讓我听見你們說那些沒有根據的猜測,否則,我不會介意將你們的位置換成不多嘴的人來做。」他經過她們身邊,沒有分神注意因為他的話而變得臉色蒼白的兩人,他只想知道,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是不是還在等他?
至于她們說的那些話,他根本就不屑理會,反正即使說了她們也不會懂。
她們怎麼會懂她之于他的意義,那是在一秒鐘里就注定好的愛戀。
一眼,就是永遠。
栗書禾在外面閑逛了許久,最後腳實在酸得撐不住了,她才招了台計程車回家。到家後,面對林嫂明顯詢問的眼神,她沒有多解釋,而是臉色蒼白的回到房間。
一躺到柔軟的大床上,她整個下午的疲憊像是全都在這刻涌了上來,讓她頓時半夢半醒的昏睡過去。
睡夢中,她似乎感覺到丈夫靜悄悄的走了進來,但她不敢奢望他能有什麼浪漫的表現,因為那是他絕不會做出的舉動。
一個類似盒子的東西被放在床邊的矮櫃上,接著他好像猶豫了一下。
就在她以為他或許會喚醒她的時候,他卻只輕輕嘆了口氣就靜靜離開了。
她不想睜開眼,即使已經猜到他放在床頭的東西是什麼,直到他走了出去,她才終于忍不住發出小小的嗚咽聲。
她一直安慰自己其實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問題,就算一天說不上十句話、她已經好久沒能握著他的手悠哉散步、收了一大堆他送的名貴禮物,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而送,她仍是安慰自己什麼都沒有變。
直到今天听到那些毫不留情的嘲諷後,她終于明白了這一、兩年來自己的自欺欺人。
他和她明明感覺越來越疏遠,她卻不停的說服自己,以為兩人的地位不平等無所謂,因為他們之間還有感情來支撐。
只是,事實卻並非如此,沒變的人只有她。而無用的她,似乎也已經不配站在他身邊了……
第2章(1)
栗書禾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天,她站在陽台上澆花,看到自街口走回家的父親還有他。
她第一眼就知道是他,即使在這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面,但他的名字還有形象,卻早已深入她的腦海里。
因為父親總是將他的好不時掛在嘴邊說個不停,有時說他做事認真,有時說他很負責任,不管什麼工作都能做好,即使那份工作內容又髒又累也一樣。當然,也會提他雖出身貧寒但是很上進。
然後在她心里,很快就為他刻畫出一個貧寒青年奮斗向上的形象。
即便他對人的態度實在是和陽光上進那種好青年模樣落差很大,不過她父親對于他的好感可沒有絲毫減損,甚至還老是在嘴里念著要找女婿就要找像他這樣的男人才可靠。
而她在見過他之後,心中也默默認同了這樣的看法。
只是沒想到,兩人再度見面時,竟會是在一場相親宴上,那個安排相親的人,正是她父親。
在自家飯桌上,她和他面對面坐著,她害羞得幾乎不敢抬頭,雙手放在大腿上,因為緊張而握拳握得死緊。
相較于她的緊張,他好像完全沒有半分情緒波動,盡避身上穿的衣服洗得很干淨,但在袖口的地方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一點陳舊的污漬。
他坐得筆挺,雙眼專注盯著眼前的杯子,仿佛杯子里能夠開出一朵花一樣。
栗望國看了看兩個年輕人,忍不住微微笑著,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好了,吃飯前大家先認識認識。書禾,這是我們工廠里的小嚴,嚴立綱,剛當兵回來沒多久,現在早上在我們這里工作,晚上還在念研究所。小嚴,我女兒就不用介紹了吧?」
嚴立綱點了點頭,「平常栗叔就常把您的女兒掛在嘴邊,我想應該是不用多做介紹了。」
听見兩個男人一搭一唱,栗書禾不禁抬起頭來,略帶嬌嗔的掃了父親一眼,「爸爸又在外面說我什麼了?」
栗望國看著羞澀的女兒,愉快的哈哈大笑,「我哪有說什麼?不過是老實的稱贊一下而已。」
栗書禾俏臉快速飛上紅雲,幾乎要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了。
不用猜她也知道父親說了些什麼,以前小的時候听了還不懂,現在她可是知道那些夸贊的詞匯用在她身上,讓人感到多不好意思了。
而且重點是,對面那男人臉上剛剛閃過的表情是取笑嗎?大概是吧。
嚴立綱神情溫和的看著眼前父女倆的互動,注意力卻大多放在嗔笑自然的女孩身上。
她害羞的低頭、她帶著些微惱怒的水亮雙眸,還有白晰肌膚上的淺薄紅暈,都讓他幾乎舍不得移開雙眼。
他的視線太過專注,終于讓栗書禾也隱約感覺並有些不自在。她收起了和父親說笑的聲音,臉紅得直到耳根。
栗望國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心情異常的好,就連桌上的菜也覺得美味了許多。「好了好了,邊吃飯邊說吧。」
他的話打破嚴立綱和栗書禾兩人間若有似無的曖昧,也讓他們不再那麼困窘,開始邊吃飯邊聊起天來。
飯後,送走了嚴立綱,栗望國難得沒讓女兒先去休息,而是要她跟著自己到書房。
有些話現在說雖然突兀了點,但遲早是要說的。
「書禾,你覺得立綱那孩子怎麼樣?」栗望國沒有拐彎抹角,父女倆坐定後,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出來。
栗書禾像是沒預料父親會問這個問題,臉上表情羞澀又惶恐,慌張的反問︰「什麼怎麼樣?怎麼問我這樣的問題?」
栗望國看著眼前單純嬌弱的女兒,輕嘆了口氣,朝她招招手,要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書禾,有些事情我原以為要很久才會到來,但是時間過得太快,你現在都已經二十歲,我是該盡早安排了。」
听著父親像是交代後事般的話語,她忍不住心慌的看著他,「爸,你在說什麼啊?」
栗望國拍了拍女兒的頭,動作一如以往,「從你媽過世後到現在,也已經十來年了吧?有些事你沒有一個媽幫你張羅,只好我這個大男人來想。立綱這孩子在我那里做了快一年了,這段期間,我一直不停的觀察他,不得不說他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就我來說,這樣的人當我的女婿夠格,你呢?你自己怎麼看?」
栗書禾有點被嚇到了,不敢相信自己才二十歲,就被父親問起結婚對象這種問題。
她的喉嚨干澀,大眼里有著錯愕,「我?我看什麼?」
這瞬間,嚴立綱那冷淡的黑眸和緊抿的唇角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令她更是不知所措。
不是沒見過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個。
「看他是不是有成為我寶貝女兒丈夫的資格啊?」栗望國笑著回答。
其實,他多少可以從今晚的聚餐里看出兩個年輕人的反應,可情愛這種事,不是他看就能做準的,所以他還是打算先從女兒嘴里听到確認的答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