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怎麼可能不清楚?男人是種把「色」字攏在前頭的動物,還會不知道能勾動自己的「色」在哪里?所謂旁觀者清,汪詠蓁看得出來,那個男人根本沒把眼神停在伍琳仙身上。就如同蜜蜂采蜜的道理一樣,他看到的始終都是另一朵花,無論伍琳仙再怎麼努力擺動,也是無濟于事。
說穿了,女人是被動的花朵,只能等待蜜蜂的「弱點」。
好多愛情電影里也都是這樣演的︰男人擁有主動追求的權利,而女人過于主動就會被認為是蕩婦。看看「卡門」就知道了。可是坦白說,汪詠蓁一點也不覺得卡門有錯,反而還很同情她的處境。她是個低下階層的女人,在生活的壓力下只好以特別的手段爭取男人……哎,想這麼多干嘛,好好看場電影才是真的。
既然必須獨自看電影,汪詠蓁決定放棄自己常去的那家戲院,改挑一家向來以學生聚集聞名的戲院。她心想,現在正值考試時間,看電影的學生應該會少一點,沒想到佛斯特的名氣實在很響亮,在售票口排隊的人潮雖然不至于像她常去的那家戲院夸張,但也接近「爆滿」的程度。
丙然在汪詠蓁買到票之後沒多久,戲院便掛上「客滿」的牌子。她暗自慶幸,總算老天有眼,沒讓她白跑這一趟。開演前五分鐘,汪詠蓁擠進入口,按照電影票背面標示的位子坐了下來,這兒剛好是她最不喜歡的走道旁,不過這時候可不能挑剔太多。她瞄了一下四周的芳鄰,發現每個人手上不是可樂就是爆米花,不禁皺了皺眉頭。她看電影一向沒有吃零食的習慣,甚至覺得一面吃東西,一面看電影,對演員和導演來說是一種侮辱。不過這話只能藏在心里,汪詠蓁很識相地將往意力集中在銀幕上。國歌的畫面出現,燈光變暗,原本嘻鬧的聲音也沉寂下來。
就在她已培養好看電影的情緒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男人聲音。「小姐,這是我的位子。」
怎麼可能?汪詠蓁拿出票根,就著閃爍的微弱光線再次核對號碼。沒錯呀!她大膽地回答︰「這是我的位子,你看。」她將票根遞給他看。
「可是我的位子也是這個號碼……」他也將票根背面的號碼遞給汪詠蓁看。這真是很掃興的事情,大概幾百年才踫上一次,售票小姐一定是昏頭了。
電影已經開演了,汪詠蓁和身旁的男人還站著僵持不下,後面的觀眾開始發出噓聲,汪詠蓁情急之下只好霸著位子坐了下來,不再理會他。她想,反正是她先到的,沒有必要讓給他,再說她是女生,他應該有點紳士風度吧。
男人回過頭來張望了一下,最後竟然在走道上坐了下來。汪詠蓁好奇地偷瞄他,一個身材高大、西裝筆挺的男人縮著長腿,坐在可能黏有口香糖、糖果紙、或是被汽水淋過的走道上……然後,她看見一項最不能忍受的行為——他拿出爆米花,吃得作響。
沒有人抗議他的行為,因為吃的聲音全被電影發出的聲音蓋過去,但剛好坐在他身旁的汪詠蓁卻被他干擾得無法專心。
餅分!太過分了!啊!她快不行了。
汪詠蓁極力克制自己,好不容易他的爆米花終于見底了,她心想總算可以好姨地享受電影內容,沒想到他卻拿出一罐可樂,「啵」的一聲之後,二氧化碳作用下的氣泡聲,以及汽水經過他喉嚨時的咕嚕聲,再次破壞了她的心情。這個王八蛋。她咬牙切齒地緊抓著扶手。
電影里的對白進不了耳朵,畫面也被眼楮排斥……這可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沒辦法專心看電影。汪詠蓁的怒氣隨著電影劇情的進行不斷累積,此刻的她就像蒸騰的滾燙熱水,蓄勢待發地準備將水壺蓋沖開。
一等銀幕上打出「終場」,她暴跳如雷地迅速站起身,臉上殺氣騰騰的表情就像「戰栗游戲」里的凱西貝茲。「你是天底下最自私、最沒公德心、最卑鄙、無良知、齷齪、貪心、無恥、小氣、無聊、可惡、道德淪喪、行為失當、自私的家伙!」她把所有想得出來的罵人辭匯全送給他之後,才恨恨地停了下來。
「自私重復了兩遍。」男人沒生氣,也沒回罵,只是以冷漠的語氣回應。
這家伙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最起碼該說句道歉的話吧?難道他連這點禮貌都不憧嗎?汪詠蓁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散場的人只當他們是吵架的情侶,懶得多看一眼。
「位子已經讓給你了,還想怎樣?」男人丟下這句話,調頭準備離開。
他……他怎能這樣?汪詠蓁氣急敗壞地叫住他。「站住!如果你不了解我罵你的原因,好,你听著,你又是爆米花、又是可樂的,完全破壞了我看電影的情緒,虧你長得人模人樣,但你的行為簡直和小學生沒什麼兩樣!」
他冷淡地往她身上瞄了一眼,口氣里蘊著一絲不耐。「別擋路。」
汪詠蓁仰望著人也,發現他的身高還挺嚇人的;看看四周的人都快走光了,她的氣勢不由得慢慢減弱,怕也從心里爬了上來。她在心里嘀咕著,干嘛那麼沖動萬一等會兒被他做出什麼報復的行為,那可怎麼辦?她向後退了幾步,緊抓著身上的皮包。
然後,顧不得逃跑是件羞恥的事,顧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淑女套裝,汪詠蓁以參加運動會的精神,將劇院出口當成是終點線,一鼓作氣地沖出門。直到確定男人沒跟上來,她才安心地放慢腳步。
「你怎麼了?」伍琳仙伸手在她面前揮了老半天,汪詠蓁才回過神來。
「啊?」
「你整天心不在焉的,連經理嘮叨你時都沒反應。你平常不是最喜歡在他背後扮鬼臉的嗎?」
「唉,今天沒心情。」
「怎麼了?」伍琳仙雙問了一次。「你平常看完電影的第二天總是眉飛色舞、笑逐顏開的,一個勁兒地向大家今說男主角有多帥、劇情有多棒,怎麼今天卻這麼反常,一進辦公室就發呆?」
「唉!」汪詠蓁又嘆了一口氣。
都是那個掃興鬼神惹的禍,害她根本就搞不清楚昨晚的電影在演什麼,晚上還夢見佛斯特用英文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話,外加吃爆米花時作響的聲音……她昨晚沒睡好,心情不「裂」才怪!
「喂,你今天不只人反常,連衣服都怪怪的,這套青苔綠的套裝哪兒弄來的?還滿像給女兵穿的,只差沒扛上一支槍。」
「別消遣我了。」汪詠蓁皺起眉頭,瞧瞧自己身上像咸萊一樣的衣服。唉,這也是昨晚那場噩夢的後遺癥。她早上差點爬不起來,眼看著上班就要遲到,只得從衣櫃里胡亂抓出一件衣服。
「還好林昌燦不在,不然說不定會誤會這是你徹夜未歸造成的。」
「拜托!你當我是笨蛋嗎?要是真有那樣的機會,我會多帶一套衣服出門的。」
「只可借你死會了。」伍琳仙故作惋惜,「不然還可以帶你去找些好貨色。」
「我才不覺得可惜。」汪詠蓁下意識地看著手指上的鑽戒,「已經有了最好的,干嘛還貪心想要次等的?那些留給別人吧。」
伍琳仙不以為然,「是嗎?你真的覺得他是最好的?你只談過一次戀愛,怎能斷言自己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為什麼不能?昌燦什麼都有,對我又好,我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戀愛談太多只會令人傷心,一次就搞定不是很好嗎?愛情電影里那些濃烈的感情,到頭來都是惹人心碎的居多,平凡一點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