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抬手拭淚的同時,眼尖的她突然發現掌心上那枚指環背面被人細心雋刻了四個小小的中文字——
天長地久
反射著太陽光的白金戒指,映入她淚眼汪汪的水瞳中,竟像顆鑽石般的燦爛耀眼!
捧著戒指,郁淨悠禁不住激動的落下淚來……
***
六月十二日,是田仲騏父親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田仲騏和他在美國工作的弟弟總是會撥空回台南一趟,一方面是想幫父親掃掃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兩兄弟能乘機見個面,順便聊一聊彼此的近況。
美國的學校總比台灣的學校要早些放假,田仲騏知道弟弟的兩個小孩定會同行回到台灣,所以他從台南一下飛機,便要求前來接機的司機先開往市區百貨公司。
記得弟弟的大女兒今年九月就滿十八了,雖然現在就送禮物稍嫌早了些,但是總比到時候忙到忘了來得好。
坐在車里,田仲騏考慮著該送什麼比較恰當。
記得弟媳好像有開派對的習慣……要不就幫小萸她準備一件小禮服好了。
一進百貨公司,田仲騏便直奔少女專櫃幫小佷女挑了一件粉紅色短蓬裙的小禮服,本來準備買完東西就直接返回地下停車場,他卻在行經一樓的珠寶專櫃時,目光忍不住被一只放置在特賣區的素面白金戒指給吸引了過去。
這枚戒指非常平凡,就跟他當年買來送給郁郁的戒指一模一樣。
提著百貨公司的手提袋,穿著一身高級手工制西服的田仲騏站在珠寶專櫃面前,識貨的售貨小姐隨即跑到田仲騏的面前,忙不迭的推薦著最昂貴的珠寶。
田仲騏抬起頭來默默看了售貨小姐一眼,便伸手指著白金指環,示意要她包下。
小姐愣了一下,這個穿得起高級西服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一只平凡無奇的戒指?「嗯……你需不需要在戒指上刻字?我們有免費幫客人電腦刻字的服務。」
料想田仲騏不會再買其他的東西了,售貸小姐的聲音听起來稍嫌沒勁。
田仲騏愣了一會兒,現在賣珠寶的專櫃竟然還能幫人刻字!
要嗎?他還敢在上頭刻上「天長地久」這四個字嗎?
心頭驀地響起的問話讓田仲騏頓時意興闌珊,礙于他剛才已經跟小姐說要買下,一時也不好再開口說他不想要了。
只是,他現在買下這個戒指是要做什麼?他不禁自問。
接過被安放在紅色錦盒中的戒指,田仲騏的心頭頓時沒由來的覺得好沉重。
***
當兵二年,可以讓一對原本如膠似漆的小情侶各分東西,也可以讓原本就深愛著對方的情侶更加堅定將來定要相守的意念,田仲騏和郁淨悠兩人屬于後者,在兩人最後一次會面的時候,田仲騏便直接問了郁郁一句——
「等我退伍後,我們就一起到台北去好嗎?」
他在隊上遇見了一個相當賞識他的學長,那個學長要田仲騏一退伍出來就到台北找他,還說他將會請他叔父幫田仲騏安排一份好差事,學長還告訴他,說只要他願意好好學,絕對有辦法讓他一展長才,甚至爬上高峰!
看著田仲騏意氣風發的模樣,郁淨悠心理難為的事,卻一點也不敢說出口!
不是她不願意跟他到台北去,而是她的父母親,是絕對不會讓她離家那麼遠的!
況且,還是跟著一個男人一塊去台北!
看著郁郁驟然緊蹙的眉尖,田仲騏立刻感覺到她有心事。
「你不想去嗎?」
「不是……」郁淨悠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仍是坦白說出。「我只是……突然想起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爸媽說。」
田仲騏這才想起自己有多麼粗心!
他沉吟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堪稱用兩其美的方式,只是要他在這麼多人的地方說這個……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嗯……我是有一個好方法……不過,就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說出來參考一下。」
「要不……等我一退伍,我就請我媽幫我向你的父母親提親……」說到提親兩字,田仲騏羞澀的紅了臉。
他抬眼覷了一眼郁郁的表情,發現她臉上除了害羞和驚喜外,並無任何惱怒,這才放心的繼續把話說完。「請他們先讓我們兩個訂婚,然後……再跟他們請求讓我帶你一同上台北去。」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將來會是他的人,但是听他第一次提及有關于未來的事情,仍然讓郁淨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
田仲騏久等不到她的答覆,等不及的輕扯著她的手臂,低聲問她覺得這個方法好不好?
「郁郁……」
郁淨悠沉默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才在他的催促聲浪中,羞赧的瞟了他一眼。「都……收了你的戒指了……還再問我好不好!」
田仲騏一听,咧嘴傻笑的他立刻抱起她在原地直轉圈,完全顧不得其他同袍調侃的目光。
***
郁淨悠完全沒料到,她的父母會抱持著不一樣的想法!
打自郁家雙親一從女兒口中听到將有一個家里窮到連房子也沒有,甚至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家人需要他供養的「有為」青年將會前來提親時,連人都還沒見,他們二話不說,立刻有默契的搖頭拒絕。
他們並不指望淨悠一定得嫁給有錢人家,而是以女兒的條件,她至少可以選擇跟一個不會讓她吃到苦的男人結婚。
郁淨悠雖然明白父母親的好意,但情苗深植的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郁父見郁淨悠依舊執迷不悔,氣得馬上伙同她的母親將她鎖在她的房間里,還放話要是她敢再跑出去見那男孩一面,絕對會打斷她的雙腿。
眼見著阿騏的退伍日期漸漸逼近,再加上她父親開始積極的幫她尋找他們認為適合的歸宿,即使知道會惹父母傷心,可是在進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向乖順的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不告而別!
她知道她不孝,可是她對阿騏有信心,知道聰明的他將來定有一番作為的,只要有人願意給他時間的話。
在田仲騏退伍返家的當天晚上,他連父母親的面都還沒見到,便看見郁郁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他家巷子前,當視線觸及她放在腳邊的皮箱時,田仲騏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昏黃的街燈映照下,將她清瘦的背影拉得好長,縴細的臂膀像是已經承受不了現實生活上的壓力似的頹垮著。
郁淨悠抬頭對著田仲騏露出楚楚可憐的笑容,原本是想慶賀他順利退伍的,可是在她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兩行清淚突然不受控制的淌下。田仲騏立刻上前擁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寬大的肩膀願意肩負起她所有的傷悲。
是他太天真吧!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哪家的父母願意將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女兒交到他這個窮光蛋的手里呢?
「別哭!我保證將來一定讓你過幸福的生活的……」捧起她淚痕斑斑的美麗臉龐,田仲騏用唇一寸寸的吻著,一寸寸的吮干她頰上的淚滴。
見著他似小狽般的舌忝吮動作,郁淨悠雖然雙眼仍帶著淚意,仍舊努力的為他綻出一朵動人的笑靨。
聆听著他胸口怦怦有力的心跳聲,郁淨悠勇敢的擦干眼淚,將手交托在他伸出來的掌心中。
「一切都交給我吧!」田仲騏朝她認真的表示道。
***
一上台北,身上並沒帶太多現金的兩人,還沒來得及適應新的環境,田仲騏騏和郁淨悠兩人便開始為該如何節省生活開支而傷透腦筋。
即使一整天不吃不喝,也還必須支付住在旅社的費用,雖然他們已經特別挑了一家費用最低廉的三流旅館,可是日積月累下來,會是一項相當可觀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