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盆中的白巾用冷水沾濕、小心翼冀地在她燙著的皮膚上冷敷著。同時緩緩地走向紫竹檀香的櫃中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小瓶子,從里頭倒出一些藥液,輕輕柔柔地推在她被燙傷的部位。
「痛嗎?」他焦急憂慮地問道。
「我比較不痛了……」她遲疑地囁嚅道。
眼前的他讓她覺得困惑與受寵若驚,方才的他不是還怒氣騰騰的嗎?
「該死!」看著她發紅微腫的肌膚,他忍不住咒罵自己。
「對不起……」他帶著濃濃的歉意與感情說道,憐惜地緊摟著她嬌弱的身子。
蔚兒的心中突然漫過一陣心悸,此時此刻的他,卻又令她感覺他像極了那呵護著她的兆廷!
那包圍住她的氣息與愛憐暗啞的嗓音,又一次地迷惑了她。困惑了她……
雷霆照自責地咬著唇,溫熱的厚掌在她的臉部摩挲。
這麼一個輕微溫柔的動作,霎時讓蔚兒的眼中盈滿熱淚,她的兆廷就是這般的溫柔,那彌漫在身邊的氛圍令她感動的哭了……
「別哭啊!」他情不自禁地以指揉碎她眼角的淚珠,暗啞地在她的耳際說。
蔚兒分不清了,分不清眼前的他與兆廷有何不同?一樣的嗓音;一樣的柔情;一樣的細膩;一樣的清冽氣息……一切一切,都令她無法分辨他們。
「皇上你……」
她驚恐柔弱的聲音拉回了雷霆照的心緒。他心神猛然一凜,霎時從擔憂她的心情中月兌出,驚愕地一時無法反應。
懊死!他怎麼沉不住氣?怎麼忘了現在的他該是要殘忍對待她的雷霆霆照啊!不是那萬般溫柔、狂戀蔚兒的兆廷啊!
他緊緊地握住雙拳,直到手指泛白,滲出了淡淡血絲,依舊不感到任何的痛楚。
看著他滲出血絲的雙手,一陣細針般微微的刺痛不斷地扎痛了她的心弦,令她的心頭漫過一陣異樣的奇異感受。這些情緒來得莫名,來得令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雷霆照倏地松下摟著她的雙臂,步伐不穩地跳離了她的身邊,先前的心疼與對她的擔憂神情又從他如子夜般深沉的黑瞳中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冷淡與漠然。
「你回去纓珞宮吧!讓御醫仔細地替你的傷口處理一下。朕累了,退出遠揚宮吧!」他回過身去,聲音不再冷嘲熱諷、充滿鄙夷,但卻也冷淡地沒有溫度。
「嗯!那……臣妾今後是否可以再到遠揚宮來服侍皇上,蔚兒真的想幫助皇上的腿能早日康復。」她語音婉柔。真摯的水眸中盈滿真誠。
「隨你,只要你不怕朕的陰冷、不怕朕對你喜怒無常,你要來便來,朕絕不干涉你,但……若你要朕能對你和顏悅色,那只是痴心妄想!」他陰冷地淡然說道。
既然管不住她的雙腿,他也不介意再讓她來到遠揚宮中,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所轉變,他會極其冷淡地對待她,他依舊不會在眾人面前對蔚兒有善意的回應,他依舊要讓眾人以為她是他毫不在乎的女子,激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憐惜。
「多謝皇上,明日臣妻會準備一些幫助傷勢愈合的魚湯,端來給皇上食用。臣妾告退……」她的目光染上一片明亮的光輝,神采奕奕,唇角逸出一抹嫣然的笑容,清新甜美的動人。
雷霆照沒有回頭,靜靜佇立在窗前,听著她細碎的腳步聲離開,漸行漸遠……
看著窗外蔚藍無垠的天空,他不禁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希望,希望他能堅持他該有的漠然與冰冷,不會再次忘了自己該堅守的面具……
獨自走到宮外小徑回廊後的荷花池畔,蔚兒坐在池畔邊的來看看上,托著腮幫子,兩眼失神地疑視著不斷在荷花叢間自在悠游的錦鯉,與開得清新麗人的株株荷花,這幾日她天天前往遠揚宮中照顧雷霆照的生活,雖然他的態度是如此的冷淡、漠然,卻也不再對她說出句句殘忍的話語了,這不禁令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她明白他不是她愛的兆廷,但接觸他越多,她心中的迷惘也變得更多,她實在越來越糊涂了,她為何總是覺得他就是她愛的兆廷呢?
可……不可能哪!
她的心中漲滿了苦澀,她越來越無法理清自己對雷霆照到底是存著怎樣的心思,早先對他單純的照顧,似乎有點不同了。
她好希望能再次見到兆廷,她會將他所有的一切牢牢地記在心底,不會再讓自己陷入迷惑之中,而她也就能控制自己越來越失控的心了……
站在離她約有一段距離的假山之後,雷霆照目光的的地緊鎖著眼前染滿愁緒的佳人,心中漫過一陣酸澀的淒楚,與滿腔的愧疚。
他明白她心里的掙扎,他明白她的困惑,但他不能讓她知道他是兆廷——至少在齊王沒有露出馬腳之前絕對不行。自受傷之後,他依舊在深夜遭受到了兩名刺客的襲擊,若非夜夜有水步痕守在遠揚宮的暗處,否則在他腳殘之時,要想抵抗這些訓練有素的刺客,想必會是相當辛苦。
幾天前,他受傷的左腿幾乎痊愈了,雖然腳步無法如同以往那般的健步如飛,但已能施展輕功,因此這兩夜他都在夜闌入靜之時,藉著夜色的掩護,悄然地來到蔚兒的床前,心疼地撫著她目目的深鎖的柳眉與她虛弱的身子,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守著她到將近天明的時刻,再悄然地離開瓔珞宮。
看著染滿輕愁獨坐在荷花池邊的蔚兒,他的心里一陣揪疼。
他想走向前去拂開盤踞在她臉上的神傷,但他不能……
深深一嘆,雷霆照無奈地回過身離開。
唉!他只能再度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瓔珞宮,在她熟睡時靜悄悄地心疼著她。
「你們活得很快樂是不是?蔚兒也好想同你們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悠游生活著。」蔚兒凝視著池中的錦鯉,羨慕地輕嘆。
她紊亂的思緒不斷地翻飛,所有與兆廷之間的種種甜蜜掠過她的心田,一幕幕在她的心版上重演,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他到底去了哪兒?
為何在與她共度一夜之後就消失了蹤影?他難道不知道她好想他嗎?好掛懷著他嗎?
難道他已忘了對她的承諾嗎?他不是說一生一世不放開她嗎?
難道這些承諾都不算數了嗎?
如果是,她也希望他能來到她的面前,親口對她說啊!如此一來,也就不會讓她對他牽腸掛肚、思思念念啊1沉迷于自己的思緒之中,蔚兒絲毫沒有注意到逐漸走近她身邊的男子。
雷奔巽實在無法置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他狂戀一生的「浣兒」竟然就出現在他的面前,準道是她知道他對她的想念,活了過來,要與他相守嗎?
他伸出雙臂將蔚兒的身子摟得死緊,心神狂亂地不斷喊著那令他痛苦一生狂戀的人兒的名。
「浣兒,浣兒……你終于願意投向我身邊了!你終于願意離開那該死的上官申是不是?你終于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所以你來到我的面前?」
蔚兒心神震蕩地瞠圓了眼,這個男人眸中的狂亂氣息令她一陣恐慌,尤其在听到自己爹娘的名時,她更是如遭電極般地僵了身子。
「放開我,我不是浣兒……不是!」
她不知道他與娘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她要逃離他,他身上的詭譎陰鷙令她感到強烈的恐懼。
蔚兒的掙扎倏地拉回了雷奔巽的神智,他一時晾愣了片刻。
他狂戀的浣兒早已死了好多年了啊!是他害死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