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泥水流進她的口、鼻,讓她產生了窒息感,她才伸手用力推開他,並且敏捷的從草地上跳起來撲向他,發狠的胡亂攻擊他。
只是,「你這個神經病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這一次,他已有心理準備,所以一點遲疑都沒有的直接將她踹到牆邊,「既然是個神經病,就應該待在精神病院才對。」
他,實在是非常的討厭她──尤其是當她用那雙空洞到近乎呆滯的眼楮對準他時,他的心中就會產生一股極度的厭惡感,「你說!我讓爺爺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如何?也許他們可以把你關出一點反應來,也許他們可以開一些藥給你吃,讓你變得正常一點,也許他們還可以用什麼電療法來電醒你……你這個白痴、智障。」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殘酷的對待一個看似智能有問題的人,真的不是他的錯──誰教他是秦家的天之驕子,誰教他是個天才,誰教他從沒見過窮酸又愚笨的人……
誰教……秦家沒教導過他正確的待人處世觀念!
「這就是爸爸最寵愛的孫子嗎?」突然一道涼薄的聲音在他身後沉重說道,彷佛帶著一種看透什麼的感慨。
這話讓從來不曾低頭過的天之驕子不得不挺直背脊,轉身面對那人,「二叔。」那雙倔傲的黑色眼瞳里卻淨是冷漠的神采,淨是那種對于自己欺侮弱小卻全然無愧于心的冷漠模樣。
唉!「不過是個生了病的孩子,身為爸爸最寵愛的孫子的你,有必要這樣對待她嗎?」秦北奔隱藏在淡默表情下的那聲感嘆不知是為了誰?
「哼!不過是一個背叛秦家之人的私生女,二叔有必要這樣維護嗎?」那一晚,爺爺故意在他面前發難,目的就是要讓他知道秦家對自家人的維護,以及爺爺對他的絕對維護。
所以,在他這個天之驕子的認知里,但凡背叛秦家的人就注定永遠翻不了身,只配一輩子低人一等的趴俯在地下。
秦北奔悲憫的搖頭,「驕者必敗!」試著說出警告以及想點化他的冀望。
卻被天之驕子立即駁回,「應該是說,沒有實力的驕者才會失敗。」而他,不但具有實力,更具有秦家雄厚的家底作為靠山,這樣如何敗?
當然是不可能失敗的!
秦北奔只能默默的看著秦朗日驕傲的姿態好一會兒,然後不再多說什麼的轉身走向蜷縮在草地上的李相思,「嗨,小貓兒,你受傷了、走不動了,讓我幫你好嗎?」如輕風般的溫柔詢問後,淺笑的等待著。
直等到李相思慢慢轉動著頸項,將他安詳、和善的姿態與模樣看進眼里,靜靜的擺出不會反抗的態勢後,秦北奔才噙著溫柔的淺笑,試著將她從草地上抱起,「小貓兒,你不回答沒關系,只要在我把你抱起來時別把我當成是壞人抓傷就好。」
但李相思就只是看著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甚至連眼楮都沒眨過一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被遺棄在垃圾堆里的蠟像似的。
秦北奔無視于她病態般的詭異目光,以及僵硬到有如蠟像般的冰冷模樣,仍然像是對待正常孩童般用衣袖幫她擦拭臉上的污泥。
幾乎是不可察覺到的,她看向他的眼瞳開始閃動出一點警戒的神采,她那沉重又迷蒙得猶如黑洞般深不可測的目光確實是在轉動著……
「真是個好孩子。」秦北奔不禁感嘆著,這可憐的孩子擁有著一雙既神秘又美麗的眼楮,而那美麗的眼楮美到讓他甚至發自內心微笑出來;而在帶走李相思之前,他還是再次提醒自己被寵壞的佷子,「朗日,你好自為之了。」
「不必。」秦朗日依然是不屑一顧的高姿態。
這當然是因為──一個十七歲的天子驕子怎會料想得到自己也會有歷經失敗的可能性!
他以為失敗只是那些窮人們的事,與他是完全不相干的。
而李相思那病態般的反應卻已在他的生命中刻下微小的、不起眼的一點小影響,這讓他在一見到她就會產生極度的厭惡感;可原因是什麼,在這時候的秦朗日卻是不知道的!
三天後,他在總統府舉辦的音樂會上表演獨奏,獲得了滿堂喝采,一夕之間,秦朗日成了所謂的「台灣之光」,佔盡了報章、雜志與電視媒體的宣傳之利,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擁有等同于當紅偶像明星的知名度,被世人爭相討論著。
接下來更有一些與秦家交好的長輩們開始迂回婉轉的詢問著自家女兒與他一起前往紐約茱麗亞音樂學院學習鋼琴的可能性──但其實,他們多半只是想藉此機會制造出一個得以入主秦家當上太子妃的機會。
對于那樣的處心積慮,秦朗日感到十分厭惡,所以就算是經過爺爺的親自篩選,那些被自己父母親手奉上的女孩還是一個又一個的被他奚落走了。
直到他見到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十六歲女孩,既矜持、又嬌貴。
只是她矜貴的地方不在于她的身家背景──因為她只是某個早逝的中小型企業家的女兒,而她家那搖搖欲墜的企業體只是依靠著她那以教書為生的母親所獨立支撐,所以任何人都知道,若想得到那女孩,只須對她的家族伸出援手即可;而那並不是吸引他秦朗日的主因。
他之所以會特別注意到那女孩,全是因為她有一種從全身所散發出的嬌貴氣質,讓她就像是一朵滴得出汁液的嬌女敕芙蓉般的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就算她被剔除在爺爺的門坎外,他還是欽點了她!
爺爺當然不滿意,卻還是任由著他──誰教爺爺從來都只是寵著他、順著他,甚至還幫著他呢!
只是他不知道被他欽選的那朵芙蓉其實……是懼怕著他的!
直到在即將離台的前三天,那女孩提早住進秦家大宅,他才听到了她的心聲──
「媽媽,我知道我可以前去紐約,並且進到茱麗亞音樂學院全都是因為他的因素,但是……我怕他……我是真的好怕他!就算所有人都盛贊著他那出眾的鋼琴造詣,可我听到的卻是一個炫技的魔鬼……他一定是個很冷漠的人……」白水蓮以著很壓抑、很微弱的哭泣聲哀求著,「媽媽,我們可不可以放棄爸爸留下來的公司呢?那樣媽媽就可以繼續您最愛的教書工作,而我也可以留在台灣就讀藝術學院……媽媽求求您……媽媽,別掛我的電話……」
拿著只听得到嘟嘟聲響的話筒,白水蓮無助的淚流滿面。
而在相隔一片水泥牆面的距離之外,秦朗日則是听得怒火中燒──只因為他向來沒受過任何的挫折,他高傲的自尊是容不下任何的質疑與拒絕的!
秦朗日憤恨難平的甩上房門,直接走出房間,走進在弦月照耀下略顯幽暗的夜色里。
至于沉溺在哀愁里的白水蓮則是直到被隔壁房間傳來的巨大聲響給驚嚇了,這才發現原來她被安排在距離秦朗日最近的地方,她的心不禁因那重重的甩門聲中所隱含的怒氣而感到恐懼、擔憂與完全的不知所措……
她只得悄悄跟在他的身後,滿心的感覺都是hunluan的、煩惱的以及楚楚可憐的,卻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收回已經說出口的難听批評?
秦朗日對于她的跟隨完全無所知,他只是憤恨難平的一直走向黑夜里,一直走到一處林木蓊郁的黑暗之地,這才發現他竟在不知不覺間走離了秦家的勢力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