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鏡和口罩吧?」
小平頭醫生滿有自知之明的。
「對啊!」我笑答。
「沒辦法,幫病人看病時,常常被噴得滿臉水,所以才戴上眼鏡和口罩。」
他這麼說,我倒是很能體會。前天自己也對著他張著大嘴,將滿口爛牙對著他,可能在治療的過程中,我的口水也曾經噴在他的臉上吧?想到這里,不禁想對他說聲抱歉。
「真不好意思。」在正常情況之下,我想到什麼就立刻說出口。
「什麼事情不好意思?」小平頭醫生撫著下巴。
「沒有啦,只是覺得自己的牙齒給你添麻煩了。」
「什麼麻煩?這是我的工作啊。」小平頭親切地說道。
我突然覺得他好像沒有在醫院時的冷淡,而且還滿親切的。
真奇怪,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他,我還把他跟電影里的變態殺人魔聯想在一起?對了!是他奇怪的扭動頸椎的動作。
「你的脖子今天沒有……」我學著第-次看到他時,他每隔幾分鐘就會出現的怪異動作。
「啊?」他聳聳肩,滿臉疑惑。
「上個禮拜我去看牙的時候,你一直這樣。」我又學了一次。
「哦!」他像想起什麼似的,又笑了笑。「那一天我睡落枕了,脖子不舒服,工作時又需要一直低著頭,所以做做頸部運動,舒緩一下頸部神經。你的觀察力倒是滿強的。」
「還好。」我心虛地回答。總不能說我覺得他像變態吧?
「明天有時問來復診吧?」
我想了想,反正花店有沒有我在都一樣,現在可樂的戀情又剛萌芽,那個林明達應該會常常來造訪吧,與其待在花店當電燈泡,還不如利用時間把牙齒一次搞定,永除後患。
「有。明天我一定復診。」我爽快地答應道。
「不要忘記了。你的牙齒狀況真的很糟糕,再不看好,大概再過兩年就全毀了。」
小平頭以說教的口氣說道。但是那態度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頂多會讓人覺得嘮叨些而已。我突然想到我媽。
一個人比我還要在意我牙齒的健康問題,這樣的人應該算是個好牙醫吧!
*****
「禾禾!你到哪里去了?」
東逛逛、西走走,我直到天黑才回到花店。可樂看到我很興奮的樣子。
「我去送花,還有在街上晃了晃。」
「他來了!」可樂捉著我的手,像個小孩子討好大人似的晃了兩下。
我知道她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也大致倩得出她要說的話。
我仿佛看到幾年前我正談第一次戀愛時,也是這樣拉著可樂的手,興奮地說著和初戀情人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而可樂總是笑眯眯地听我說每一件事情。現在是我回報她友誼的時候了!
「我看到了,那個林明達。」
「你看到了?怎麼會?你不是一早就出門了?」可樂像是很驚訝似的。
「喂!他進來的時候我還在店里,還是我先招呼他進門的。陳美里小姐,你完蛋了!你眼里真的只有他,連我這個朋友都看不見了!」
「是嗎?」可樂還是有些迷糊的臉。
算了!哪個女人不是有了異性便失了人性?我懶得追究可樂對我的視而不見。
「怎麼樣,他不是約你吃飯嗎?」
「哪有啦!是我要謝謝他,所以請他吃頓飯。禾禾,你明天中午有空嗎?」
「我也可以去?」
听我這麼問,可樂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也知道了答案。
「我最近牙齒痛,可能吃什麼東西都不方便。」我知趣的替自己和可樂找個台階下。
「是嗎?真可惜。我和他約了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餐。」可樂松了口氣。
「我看店吧,反正沒什麼事,」我想,這才是可樂問我有沒有空的真正目的,而我也猜對了。
突然覺得戀愛中的朋友很可惡。我想我也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以前我陶醉在戀愛中的時候,也對可樂這麼可惡呢?
*****
林明達果然在第二天的中午準時出現。他穿著樣式簡單的西裝,無論什麼時候看到他,都覺得他很有格調。
「請問美里在嗎?」
昨天還稱可樂陳美里,今天就單喊美里了!他們兩個的進展比我想像的快上許多。
「她在洗手間,等一下就會出來。」
可樂站在門口張望了有三十分鐘之久,說是怕他會提早出現,怎麼知道尿意說來就來,她憋了十分鐘才忍不住的跑到樓上洗手間。沒想到她才上樓三分鐘,林明達就出現了。
真糟糕,我也不知道怎麼招待他才好。
林明達笑了笑,主動地問道︰「你是美里的朋友?」
我以為林明達大概不會搭理我,不愧是個成熟男性,還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我是蔡佳禾,和可樂一起經營花店。」
和林明達交談不到兩句,可樂已經飛奔下樓。
「明達!」
她大概是听到林明達的聲音,所以有些著急吧。不過上下一層樓的距離,居然也跑得臉紅氣喘的,可見她多拼命的想見到林明達。
「可樂,你上完廁所了啊,林先生剛到。」
我好意地說明一下目前的狀況,沒想到居然遭到可樂的白眼;雖然只有短短一秒鐘,不過我的的確確看到可樂瞪了我-眼。
「美里,你的朋友為什麼叫你可樂?」可樂一出現,林明達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沒有啦!人家只是比較喜歡喝可樂。」
「很可愛的匿稱,以後我也這樣喊你可以嗎?」
「你想怎麼喊就怎麼喊,我哪管得著。」
喲!當著我的面就打情罵俏起來。
「你們不是要出去吃飯嗎?」我好意地提醒道。
「對喔。那我們走了喔,店就麻煩你了,禾禾。」
我突然想到下午掛了牙科門診。「可樂,你下午四點前可不可以回來?我掛了牙科門診。」
「我知道了,放心。」可樂允諾道。
******
不知怎麼著,這一天下午花店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起先我還精神奕奕地應付自如,到最後我簡直像一只小螞蟻一樣,幾乎是用爬行的速度來做每一件事情。
看著牆上的小木鐘,就快要四點了,可樂答應過我四點之前會回來,四點一到,我就解月兌了。
電話聲突然作響,我無力地拿起話筒。
「小花店,你好。」
「嗨!」殺豬般的尖銳聲音。「我是黛安娜。」
「黛安娜小姐,有什麼需要我服務嗎?」我逐字逐句慢慢地說道。听人說過,兩個人談話時,那種氣氛是會互相影響的,希望我有氣無力的聲音能對高頻率的黛安娜有所影響才好。
「我想訂一束白玫瑰。」
她還是中氣十足的樣子,我的實驗失敗。
「白玫瑰花束,幾朵?」我一邊記下來,一邊覺得作惡。
「五十朵好了。」
「五十朵。我記起來了,是不是照慣例送到您公司去?」
她還真是大手筆,五十朵白玫瑰可值不少錢,要我花這些錢去買別人羨慕的眼光,我還寧可上五星級飯店吃一頓最棒的自助餐。
「嗯。記得一早就要送來哦!」
「喔,知道了。」
「對了,卡片上給我寫上,給黛安娜女神,我願永遠屈躬于你的腳下,成為你的奴隸。」
「署名還是杰克?」我故意問道,希望她會為自己可笑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沒錯。還有,明天是你負責送花還是那個胖妞?」
胖妞指的就是可樂。
「大概是我吧。」听黛安娜小姐的語氣,好像不大希望我出現。愈不讓我出現我就愈想出現。
「你……」黛安娜停了一會。「好吧,隨便啦!」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