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去額前微滲的汗珠,尹峙天推開半掩的店門,找到正忙著擦抹桌椅的小二。
經一詢問才知玉玲瓏一早已出了門,上花坊去選花了。
道了聲謝,他又朝花坊奔去。
心事重重的走至醉月湖旁四處種滿翠綠垂楊的小道上,遠遠的,尹峙天就瞧見了一身淺綠淡雅綢衫的玉玲瓏。
她一頭烏亮的細發未挽,任其在身後、晨風中緩緩的輕揚著。
身上衣袂飄飄,手臂里輕攬著幾束朵朵爭艷的茉莉花,走在晨霧未散盡的小道上,猶如靈氣逼人的仙子。
面對著眼前優雅動人的她,他驚艷得無語形容,但她那對澄澈慧黠的雙眸,勾魂淺笑的朱唇,在他眼中恍若和腦海中的納蘭宛湮交迭,再也難分彼此。
「宛湮?」尹峙天難抑心中驀然的揪痛。
而納蘭宛湮在抬眼之際也望見了他。
她先是微微一愣後,又笑靨如花的朝他走去。
「尹大少爺!」她輕喚著。
她太柔媚了,根本就不是宛湮!尹峙天理智的提醒著自己。
沒忘了尋她的目地,他冷著一張俊瞼,也緩緩的提步定向她。
這時,一名老翁推著一台滿載著貨物的板車,正走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因為太過沉重、費力,老翁一時間把不穩,不小心的松了手,板車登時朝她急沖而來。
此處正是下坡路段,板車下沖的速度更加狂急,等到他們兩人發覺,板車已在她身後距離不到幾尺。
「啊……」
她失措的驚喊鑽進他的耳,穿透他的心,他驚駭的刷白了臉,窒住了呼吸。
反射性的,他緊抱著她,以著自己的身軀護著她,替她擋下沖撞而來的板車。
她的手一松,懷中的茉莉花四下飛散,猶如白色的雪花般,在逐漸霧散的空中,飄落、輕揚而後不著痕跡的落在他們身上。
他難忍的咬牙輕哼,擁著她在沾染著晨露的小道上一陣急滾,而後在布滿垂楊的枝干上微撞後,這才停了下來。
板車仍急沖著,直到撞上一塊大石才停止,車上的貨物隨之四下散落。
「你們……沒……沒事吧?」
老翁氣喘吁吁的奔來一探,在見著了他們似無大礙後,這又急急忙忙的趕去撿拾散落的貨物。
肩上不時急抽的痛楚以及腦里沉重的暈眩,讓他許久才得以回神。
尹峙天睜開仍有些迷茫的雙眸,在確定懷中的她毫發無傷後,這又痛得閉上了眼。
他又救了她一次!
納蘭宛湮驚魂未定的由他懷中抬起頭來,待她定神一瞧,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安然無恙的趴伏在他的身上。
兩人雙頰不及幾寸,感受著彼此沉重的呼吸;胸膛、身軀緊貼著,密合得連彼此狂急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納蘭宛湮猛地回神,亟欲起身解除這令人尷尬、卻不小心的姿勢,而他肩上濕滑的血液,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她心頭一痛。
「你受傷了!」她強自鎮定的撕上的衣角,替他暫時包扎止血。
尹峙天睜開眼的搖搖頭,他緩緩的撐起身子,心中還掛記著她是否無恙。
「你……有傷著嗎?」
「我沒事。」她擔憂的輕蹙著眉,身子一起就急著四處張望。「我替你去找大夫。」
尹峙天不想把事情鬧大,連忙制止她。
「不必了,我就是大夫。」他痛得連話都說得勉強。「不過得勞煩你帶我去一處僻靜之所,讓我處理這傷口。」
第五章
仔細一瞧,尹峙天肩上的傷口還傷得挺深的呢!
納蘭宛湮小心翼翼的褪下他上身的衣衫,取餅一條干凈的布,在剛汲來清水的木盆里沾了濕,輕柔的拭凈他肩上的血漬。
忍著肩上傳來的劇痛,尹峙天一語未發的打量著這間布置雅致的睡房。這里是玲瓏小樓內室里的一處廂房,也是她寢房。
在他不願回將軍府驚擾眾人的要求下,納蘭宛湮只好將他帶回玲瓏小樓,親自照料他的傷勢。
甭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于禮不合,更何況他還赤果著上身和她相對,雖然她不介懷,但他總得替她的名節著想。
「我自己來就成了。」
他伸手欲抓回她在水盆里才洗凈的布,誰知布未拿著,反倒攫住她細滑的皓腕。
像觸了電般,尹峙天尷尬的縮回了手,一張俊臉瞬間微微一紅。
納蘭宛湮不以為意的淡然一笑,再度擰吧布,細心的替他洗凈傷口淤血。
暖暖的感覺緊緊地纏繞在他心頭,雖然有些尷尬,卻毫不扭捏。
沉默了良久,尹峙天禁不住滿腔的疑惑,為了昨夜的事他終究先開了口。
「昨晚深夜,你引我去張少宗的宅院里是吧?」
他認出了那人是她?
納蘭宛湮心頭一震,手中的濕布險些月兌手落地。
他的臆測果然沒錯!尹峙天由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慌張,隱約地瞧出了;端倪。
「什?張少宗?我不懂你說什?!」納蘭宛湮若無其事的,轉身將沾染血跡的布丟入木盆內。
她轉身取來另一條干布,捱著傷口輕柔的擦去水痕。
尹峙天俊眉微斂,不死心的繼續逼問。
「你早就知曉了張少宗夫婦偷了那玉玦,所以你私下匿名報官,揭發真相,還趙進一個清白,怎知.....半路卻讓我撞見進而.....」
「你的傷太深了,我還是去請大夫來瞧瞧吧!」
不等他把話說完,納蘭宛湮拋下布,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孩子,欲由他的視線里逃離。
可尹峙天卻沒讓她得逞,他敏捷的將她欲離的身子拉回,在毫無預警之下,她一個踉蹌剛巧坐倒在他的身側,兩人相距只僅余寸。
「你……」凝望著他的雙眸,納蘭宛湮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我說過我就是大夫,這點傷對我無礙。」
尹峙天由褪下的上衣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沾起些許透明的藥膏,勉強的欲朝傷口抹去。
「還是讓我來吧!」納蘭宛湮自動的接過瓷瓶,以小指沾取藥膏,輕柔的替他抹上。
清涼透的感覺舒緩了肩上難熬的刺痛,就連方才仍不住滲出的血絲,也暫時的止住了。
「為了我,又累及你受了傷。」她一臉的歉然。
「不礙事的。」尹峙天正色的盯著她。「倒是你,你到底是個什?樣的人?」
納蘭宛湮揚眉的淺笑道︰「那你倒說說我該是怎?樣的一個人?」
「就以玉塊那件事來說,你是個有著憐憫之心的好姑娘。」
「但在有些人的口中,我是個專勾引男人心魂的下賤女子。」她自嘲的一笑。
半年前她只身來到臨安,頂店開業,在此地落生根。
因為她的美貌總吸引著不少男人垂涎的目光,因而不到一個月,她這間小茶樓就取代了那一問問的秦樓楚館,成為男人們趨之若騖的朝聖地。
若不是為了追查西夏珍寶玲瓏塊的下落,她又哪願這般拋頭露面的周旋在眾男人間。
「你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名偷進張少宗宅院的人?」尹峙天劍眉略略一抬。
「我當然不認。」她斷然的否認。「你都說是深夜時分,只怕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你又將我錯認了。」她機靈的眨動著水盈雙眸。
見他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納蘭宛湮揚了揚紅艷的唇瓣,朝他嫣然一笑。
「你那日第一次上茶樓時,不也將我錯認成其它女子?」她好心的提醒著他。
他的眼力變差了嗎?
沒錯,她那張和宛湮如出一轍的臉孔,在他第一眼瞧見時的確是錯認,可是沒理由連那名黑衣女子他也看錯。
懊不會是他思念宛湮過度而產生了幻覺?
「看來我和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女子,長得可真是太像了,才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錯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