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海茫茫,何處才能靠岸呢?
小船中只有兩個人,一名少婦躺在船板上,看起來病得不輕。
她的身旁還有一個小女孩,她憂心忡忡望著娘親,黑白分明的眼無助又絕望地仰望天空。
如果再不找地方靠岸,娘恐怕撐不住了。
她們誤信小人、險遭暗算,還是忠僕暗中幫助,她和娘才在九死一生中逃月兌,否則他們都要葬身在殺手刀口下了。
她們從江都竇府出發,原本是要到舟山島找重病的爹的,誰知道船才出海,那些船夫就露出真面目,要將她和娘殺死。
她們是靠著忠僕的拼死搶救才保留性命的,但是這樣一點都不好,因為在這茫茫大海上,他們依舊孤苦無援。
那些殺手說,爹在尚未到舟山島之前就已經被殺了,現在接著就是她和娘,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有人要害死他們竇家人!
她大概猜到那個人是誰,總有一日,她會把那個無惡不作的禽獸碎尸萬段!
但在這之前,她得活下去。
「瑤瑤……」常氏在半昏迷中努力伸手要抓住她的獨生女。
「娘,你醒了?待會瑤瑤試著抓條魚,咱們喝魚的血還可以撐個幾天。」小泵娘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靈動的眼可看出她的聰穎。
「別替娘費神了,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恐怕是……不行了……」常氏苦笑,她深愛著她的夫君,她只對身旁的愛女感到抱歉,她居然想要拋下她。
小泵娘急了︰「娘別這麼說,還記得咱們要去找爹嗎?你可要撐下去。」
「傻孩子,你爹早就被……」常氏低泣許久後才強自鎮定,「你听仔細,娘猜想惹來殺身之禍的,是不久前你爹替一名高官治病得來的寶物。唉,早知如此,說什麼也要叫你爹退回去……」
「就這麼簡單嗎?我想不是的。」小女孩眼神沉了沉。
「記住,那東西在咱們家後院涼亭的石桌底下。將來你如果能回去,把那東西好好處理,我不希望這事再度發生,答應娘。」
「娘,我們一起去把那東西找出來,答應瑤瑤,你要答應瑤瑤啊。」小女孩急了,她搖著母親,怕最後一個親人也離她而去。
常氏搖搖頭︰「娘累了,想去找你爹。」
「不行,你不能拋下瑤瑤啊!」小女孩趴在母親身上痛哭。
「等娘睡了,把娘推進海里,這樣,娘會跟你爹近一些。」常氏溫柔地撫模女兒的頭,「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
許久後,小女孩發現娘親的手停住了,她用顫抖的手探向娘親的鼻尖,一會後面無表情地垂下手。
她望著常氏帶著笑意的嘴角,心雖然痛,卻只能替娘高興她已經解月兌了。
而她還被困在這海上。
她多希望和娘一樣放棄,但是她不能,爹娘的命都在她身上,她要報仇!
所以她要活下去。
她想辦法從海里抓了幾條魚,靠著魚血和生魚肉過活,數日之後,她發現頭頂上有海鳥,她看見了陸地。
第一章
也不能說她不喜歡這些人啦!她討厭的,其實只有一個人。
在杭州漁村度過了平靜的四年後,她的身份終于被拆穿了。
當了四年的粗鄙小表,原本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紫姐姐和大哥,現在弄得眾所皆知,她的男裝也就穿不得了。
她的偽裝真的那麼差勁嗎?就連那個娘娘腔都猜出她是女兒身,那她那四年根本就白費了嘛!
見鬼了,她居然踫上一個娘娘腔,那個娘娘腔不但愛吟詩作對,還吻了她!
她覺得自己像傻子,四年里裝成粗鄙的小表的事幾乎人人皆知,她扮男裝根本就是讓人看笑話的。
不過她換回女裝,似乎讓大家都松了口氣呢!
四年來她頭一回穿女裝是在風雋揚的婚禮上。他和關綺玉雖然好事多磨,而且他也被整得死去活來的,好險風雋揚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辦了盛大的婚禮。
突然迎面送來一掌,壓在她臉上,把沉思中的她打得昏頭轉向。她定了定神,發現出手的竟是她口中的娘娘腔、那個老以謙謙君子自稱的燕離愁。
「喂,你別老是欺負我行不行?我是姑娘家耶!痛死我了。」她搗著被打疼的鼻子,眼淚直冒。
燕離愁瞪著自己的手,對她有些歉意︰「啊,對不起,我習慣了嘛!而且你的皮膚黑漆漆的。姑娘家?我倒覺得像只小猴子。」
他上下打量她,才不會告訴她,其實她穿女人的衣服真的挺美。
「哪有,紫姐姐替我敷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我的膚色已經漸漸白了,雖然不能跟細皮女敕肉的你比,不過我可是在烈陽下曬了四年的人,不黑才是見鬼了呢!」小豆子直翻白眼,對他的話十分反感。
「唔,這倒是。」燕離愁望著她,一時間四周靜了下來。
自從知道她是女兒身之後,他就再也無法把她當成那個滿嘴粗話的小表了,兩人之間多了那麼點隔閡。
尤其在風雋揚的婚禮上他頭一回看見她穿女裝時,他幾乎傻了眼。
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小表頭竟然一轉身就變成嬌羞的姑娘,他現在很努力地要回想從前小豆子的模樣,腦海卻完全被現在的她佔據了。
他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小泵娘了吧?
「喂,你干嗎那種臉色?我真的不適合女裝嗎?」她嘆了口氣,「唉,看樣子還是不行……」
見她失望的模樣,燕離愁有些不舍︰「你別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有點不習慣。」
「哼!你別假好心了,我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不過你也別這麼傷人嘛!討厭鬼。」她仰首,鼻孔朝天,氣嘟了嘴。「你說什麼嘛!只要是女人,我都覺得有讓人稱贊的地方……哎,我到底在說什麼啊?」連他自己都想一頭撞死,他一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瞳眸,他的心就慌了。
到底怎麼回事?他從來不曾這樣的啊!可是最近一靠近她就心髒怦怦跳,這是怎麼回事?
小豆子氣得抬腳踢他的小腿︰「媽的,見鬼了!燕離愁,你當我是什麼?什麼叫每個女人都有可以稱贊的地方?」「你看看你,還不是滿口粗言?嘖嘖,髒了翩翩公子我的耳朵。」燕離愁還煞有介事地掏著耳朵。
「你……」她氣得想要罵粗話!
「罵啊,我很懷念你哇哇大叫,把我祖宗八代罵個干淨。」他雖然是風家的子嗣,不過他沒入族譜,所以他根本不痛不癢。
他的臉湊得好近,害她又想起上回他們在船上時,他在桅桿上偷了她的吻。
這事如果在一般人家,他這麼做可要娶她的,好在她無父無母,倒也無所謂,算是便宜他了。
他到底當她是什麼?孤苦伶仃好欺負嗎?
燕離愁納悶地看著她的凶相︰「你干嗎?想把我撕成碎片?」
「如果可以的話……」她眯眼瞪著他。
「我哪里犯到你了?」原來不只他覺得奇怪,連她都陰陽怪氣。
「哪里犯到我了?你敢問這種話?喂!你沒忘記你……」她的指頭頂在他胸口,看著他無辜的表情,她怎麼也開不了口。
說不定他根本不在意,結果她自己卻掛心不已,他知道了會不會笑她?
「怎樣?」他很認真地等她的回答,很想知道她在意什麼。
「這樣啦!」小豆子羞赧地抬手點在自己紅唇上。
「噢……」他知道她在意的事是哪樁了。
「是你運氣好,我沒爹沒娘,沒人替我出頭,不然你啊,要對我負責!」她指著他的鼻頭大吼。
「難道我不像會負責的人?」他雙手抱胸,對她的話大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