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敏看了她的神色也大概猜到七、八分。「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沒帶錢出來。」她沒好氣地說。
映純不好意思的呆笑,表情十足無辜。
曉敏無奈地搖了搖頭。「算我交友不慎。不過我先聲明,只是先把錢借你而已,等你有錢要盡速還我。」她還是把錢包掏了出來。
「沒問題,我一定會趕快還你的。」她趕緊地點了點頭。
又勛跟他身邊那一位迷人的小姐被帶進去一間包廂式的和式套房。非常紳士的幫小姐月兌掉外套然後交給服務生,待小姐坐定位後,他自己才坐在對面的榻榻米墊上。
又勛在看完菜單後,很有禮貌的先請服務生替小姐點菜,然後才點了自己想叫的餐點。
「又勛,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你都變了這麼多。」她輕輕地說,然後又幽幽地嘆了口氣。美麗精致的臉上有些悵然。
又勛替她斟了一杯茶,然後才開口說︰「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會變的呢?」他好像若有所指地說,不過他隨即恢復過來,他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可是一點都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令人動心著迷。」
她笑了笑,雖然她已經三十了,她對自己的美麗仍有信心。
「你開玩笑吧?」她口是心非地說。「我都已經三十歲了!青春美麗早已不再了。倒是你,這些年不見,從當年那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變成今天風度翩翩、儀表非凡的男人了。」她眼神定定地望一他,就好像當年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又勛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那段時光,不過他馬上便回了神。「美森,過去的事別再提了。」他淡淡地說。
她慢慢地低下頭去,聲音仿佛變得有些哽咽。「你還因為當初的事情在怪我?」她又勾起了又勛最不想回憶的一件事。
又勛沉默不語,他根本忘不了當初的那件事,那件改變他一生的事。這些年來,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他用工作來逃避自己,可是他壓根兒沒忘記,他只是把這件事情鎖在他的記憶里,不敢去踫。
美森看他不發一言,她心里也有些內疚。「又勛,我……」
正當她要說話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接著服務生就陸續把菜送上來了。
「吃飯吧!」又勛淡淡地說,而美森也點點頭。
他們誰都不發一言,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他們心里的思緒都是澎湃起伏的。又勛無意識的舉著筷子,嘴巴重復著咀嚼的機械動作,可是他的靈魂卻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季午後,台東某處軍營正擠著滿滿的懇親人潮。門口、營房、大禮堂,到處都是來探望入伍阿兵哥的親友,大家的笑聲、說話聲回蕩在濕熱的空氣中,原本是應該充滿喜悅的笑談聲,可是這聲音在又勛的耳朵听起來就顯得特別刺耳。
又勛在門口左右的張望,只是為了在人群當中找尋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影子。從他身邊來來回回經過了無數個人,可是就沒有她那美麗的倩影。該不是她忘了今天的懇親大會了吧?
「不會的!她一定會來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可是他不免胡思亂想,開始猜測她是不是出事了?這下子他就更著急了起來。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又勛一顆心又猛然的雀躍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她的跟前去,也不管他全身早已是汗濕淋灕了。
「美森,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呢?」看到了她,不免輕聲地抱怨了起來。不過他隨即柔聲地問︰「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啊?」
美森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發一語,可是又勛只要看到她,他的一顆心高興得快爆裂了,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有異。
「很熱吧?我們到福利社去喝汽水!」他話一說完就拉著她的手往福利社跑過去。
到了福利社之後,他推開擁擠的人潮,找了個位子安頓美森坐下來。他自己則是冒著滿頭大汗地跑去跟大伙擠才買到了兩瓶冰涼的汽水。
他幫美森打開汽水,體貼地遞到她面前。「一路上熱壞了吧!來,喝些汽水消消暑。」
美森秀氣的小口,小口地啜著汽水,而又勛則是坐在她的對面看傻了眼。日思夜念的人就出現在他的眼前,心底滿溢著幸福,先前在大太陽底下的等待都不算什麼了。
「你怎麼不喝呢?」美森抬起頭問他。
他呆了一下,隨即把整罐汽水往他的嘴巴里灌。咕嚕、咕嚕,一下子就喝掉了一罐。眼楮仍盯著美森,閃一著人的熱切,盼能訴盡這分離以來的思念……
「又勛,我有話要跟你說。」這會兒反而是美森先開口了。
「真巧!我也有話要跟你說。不過,還是你先說好了。」
美森望著他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說︰「又勛,我要結婚了。」音量有如呢喃耳語,但那話的爆炸力,卻足以叫人心碎。
又勛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話,他呆了一會兒,不大確定地開口。「不會吧!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神色空洞不解。美森搖了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愧疚地垂下了眼。
又勛無言了,只覺得好像陷入零下一百度的冰庫里,血液都凝固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個他從大二就認識、相戀的女孩,竟然在他當兵的時候,以一把銳利的刀戮進他的心,淌血的疼讓他心神俱碎。
「我很抱歉!可是他比你更適合我。」語氣中有著愧疚。
又勛苦笑了一下,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從他入伍以來,美森只在新兵訓練的時候來看過他一次,而且他寄給她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他總是為她找藉口安慰自己。「也許是她太忙了,又或許是她沒有接到我的信。」
這一刻神情有武裝起的冷漠、平靜,強自咽著痛楚,垂擺的手因為極度的壓抑而微微顫抖。他甚至不忍責備她、怪她。
「對方是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是馬來西亞的一個華僑。」美森低一頭說。
這時候又勛只想趕快逃離這里,他需要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舌忝舐他的傷口。「那祝你幸福!」他說完就轉頭準備離去。
「又勛!」美森開口叫住他。「我們還是朋友嗎?」她站起來問。
又勛沒有回頭,他怕讓她看見眼眶中的淚,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那還重要嗎?」說完後他帶著他那僅存的尊嚴快步的離開了。
「又勛,你在想什麼呢?」美森的一句話又把他拉回現實來。
「啊!沒什麼,想些陳年往事罷了。」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美森听到這話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了,她歉然的低垂著頭。「又勛,這些年來你都還沒結婚啊?」她真是明知故問。
「是啊!」他清了清喉嚨。「越到年長越發覺金錢、事業的重要性。」他若有所指地望著她。
美森听到這句話把頭低的不能再低了,她當然知道他在暗示當年的事。她知道他還怪她嫌貧愛富,可是她怎麼知道當初那個窮小子竟是大企業的接班人?他不會諒解她當年的選擇?
「別先提我的事!談談你吧!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怎麼想到來看我呢?」不想話題往自己身一繞,倒很好奇這些年她過得如何?
美森停了半晌,才淡淡地說︰「我已離婚了。」她的語氣中沒有任何的哀傷。
「哦!」他應了一聲。心里的感覺真是百味雜陳,竟沒有一絲詫異,只是淡漠于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