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是一個妙齡女子,坐在他身邊。
「王先生,我叫劉安妮。」
千歲整程時間都沒說話。
其余團友卻興高采烈,情緒與他形成對比,他們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而且十多人一下子熟絡得似老朋友,有些探親,有些探路,互相交換情報。
「最近他們樓價上漲。」
「咄,前後花園二十萬足夠應付。」
「你替我找十間,我馬上同你買下來,哈哈哈。」
「學校怎樣?听說公校人雜,非讀私校不可。」
「平治車極便宜,與新加玻的車價是一比五,即人家一輛在多倫多可買五部。」
「沒差那麼多吧。」
「你去打听一下便知。」
這還是千歲頭一趟乘長途飛機,他听人家說多喝水,到處走走。
他帶著一本書,取出細讀。
太陽下山,眾旅客在飛機隆隆引擎聲中打盹。
安妮小心幫旅客填寫表格。
她留意到王千歲看的書叫「英美之間千絲萬縷歷史關系」。
這人好學,其余旅客不是玩撲克就是電子游戲。
安妮打一個呵欠。
艙窗外是一片灰紫色天空,人類飛行的願望終于達到。
就在這個時候,乘客忽然听到叮一聲鐘聲。
飛機師長這樣說:「各位乘客,前方有一股氣流,請綁好安全帶。」
乘客醒轉,還來不及有任何行動,飛機艙忽然強力震蕩一下。
眾人驚呼。
最奇突的事情發生了,飛機忽然沉降,所有餐具雜物飛上艙頂,有人來不及系安全帶,他們四圍亂撞,接著撲向別的乘客。
餐卡自走廊飛出,重重擊向座位,汽水罐成為炮彈般磁武器,擊向人體。
苞著,氧氣罩落下,千歲听見哭叫聲。
便播這樣說:「鎮定,鎮定,氣流很快就過去。」
千歲很鎮靜。
他是職業司機,旅途意外,司空見慣,只不過這次兩百多乘客浮在高空,情況更加危急。
飛機又再強烈震動兩下,忽然靜止。
整個過程像強烈地震一般,歷時不過一兩分鐘,可是對于當事人來說,卻像一輩子那麼長。
只見艙內似刮過龍卷風,體無完膚,手提行李滾得四處都是,乘客大聲號哭,有人嘔吐,有人流血,有人倒在座位申吟。
服務員驚魂甫定,立即出來幫助善後。
千歲伸動四肢,呵,他無恙,轉頭只見安妮咀角瘀腫,像是給硬物擊中。
「你還可以嗎?」
「我沒事。」她迅速松開安全帶,馬上去照顧團友。
千歲暗暗佩服。
乘客中有醫務人員,紛紛自告奮勇,照料傷者。
千歲觀察過後,松一口氣,受驚婦孺也漸漸安靜。
安妮蹲在走廊,不住安撫她的旅客。
這時,淘氣的飛機若無其事般恢復安穩飛行。
服務員呼吁各人坐好,「飛機將要降落溫哥華,一切屴安全,請各位坐好。」
一個頭上撞起腫瘤的小女孩忽然大聲說:「我要回家!」
大家都覺得千真萬確,當場家里最好。
只有千歲,不聲不響。
他無家可歸,他只得一直走下去。」
真沒想到陸路不好走,空中更艱難。
劉安妮松口氣,到這時候才有時間查看自己咀角傷口。
千歲輕聲說:「我幫你眼看看。」
安妮張大嘴。
她只是牙眣肉踫傷,無大礙,一口雪白牙齒,口氣芬芳。
「著陸回到酒店得用藥水漱口。」
「謝謝你。」
「我听到很多人客發誓不再乘飛機。」
安妮說:「一天後他們會把這件事津津有味告知親友。」
她對人性很有充份了解。
飛機一小時後安全著陸。
海關安排了救護車,有幾個乘坐懷疑骨折,又有人受驚過皮度,都需要觀察。
護理人員搶上飛機艙。
沒有受傷的乘客獲得安排在另一條通道離去。
安妮數了數團友,十多人披頭散發,衣冠不整,可幸身體無恙,好松口氣,忽覺得腳軟,蹲下來。
千歲用雙臂架起她。
他在她耳畔說:「到了。」
不知道誰的橘子汁全倒在千歲身上,斑斑駁駁,似打倘架,他取餅手提行李,跟著其他旅客陸續下飛機。
海關安排他們在另一處集合。
「受驚了。」
「沒事嗎。」
「這邊有茶水,請用。」
「有無投訴?」
照呼周到。
劉安妮向海關人員說:「我是帶隊,這十七人全是團友。」她捂著明顯紅腫的咀角,楚楚可憐。
十多人蹣跚順利過關,行李全沒有打開。
旅行車緩緩駛近。
有人喜極而泣,「哎,雙足著地真好。」
安妮等每個人上了車,她才坐好,叫司機開車駛往酒店。
好輕輕說:「這一程好長。」
千歲點點頭。
安妮忽然嫣然一笑,像是終于順利完成任務,十分高興。
千歲窗外看去,只見街道寬闊,林蔭處處,十分清靜整潔。
這會是讀書安居的好地方。
團友們又活躍起來,敘述剛才驚人情況,吱吱喳喳,忙著致電親友。
安妮輕輕問:「你在此地可有熟人?」
千歲搖搖頭。
「一個朋友都沒有?」
千歲不語。
「我也是你朋友呀。」
千歲意外,「你住溫市?」
「是,我家在此,兩邊帶隊走,我持雙重護照。」
「你很能干。」這是由衷之言。
「多謝夸獎。」安妮又笑。
經過剛才九霄驚魂,他倆也熟了,千歲說:「向你請教,我想找一間小鮑寓住下來。」
「游客可居留九十天。」
「之後呢?」
安妮很直爽,「三個月內慢慢計議,不用心急。」
「那麼勞駕你幫忙。」
「沒有問題,我有熟人,你想要一房還是兩房,運家具可好?」
千歲放心了。
旅游車抵達一間三星酒店,安妮又忙起來,她急著分配旅客房間。
千歲走到餐廳等她。
這時,安妮的手提電話響起了。
好連忙接听。
一听到對于聲音,她立刻笑容滿臉,壓低聲音:「一切無恙,是,千歲肯定是名福將,不,他茫然不覺,貨就在他手提包里,我已取回,叫彼得來拿?好極,我明白,我懂得怎麼做,我已取得他信任。」
她關上電話。
有一個穿司機制服的年輕人接近她,她把一疊代用卷交給他。
劉安妮已完成任務。
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走近餐廳,笑著同千歲說:「非人生活。」
千歲絲毫沒有疑心,「你做得成績超卓。」
「我叫人陪你看公寓。」
他對好看的女子那樣警惕,始終防不勝防。
第二天,千歲跟大家在市內觀光。
他見有華文報紙,買來翻閱,只見第一版頭條是:卡加利隊飲恨史丹利杯,加國冰棍十年夢醒,千歲訝異到極點,這算是什麼頭條?
死人塌樓戰爭疾病幫派械斗才是頭條新聞呀。
他接著有共頓悟:那當然是因為那種大事在這里罕見緣故,呵,土地浩瀚,卻小鎮風味,有人會十分欣喜,有人會覺得沉悶難熬。
接著,他們在街頭自到電視攝制隊記者采訪新聞,截住途人,問他:「下月聯邦大選,你心目中誰是總理大事?」
那白皮膚年輕男子笑嘻嘻回答:「誰是候選人?現任總理是馬田,還有一個年輕人與一個胡須客,對不對?」
千歲听得睜大雙眼。
安妮把他拉到一邊,「當心把你也拍進去。」
千歲大惑不解:「如此不關心本國政治,意料之外。」
安妮笑嘻嘻,「不關心政治也是自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與我何有哉。」
千歲是個聰明人,他頓時明白了,「是,是!說得好,這便是我想居留的地方。」
「你住上三個月再說,有人悶得喊救命。」
當天下午,安妮的經紀朋友陪千歲在市區找到公寓房子,步行就可以到達所有設施:超市、郵局、補習班、公眾泳池連簡單家具,租金才數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