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和吃驚,他的想法也完全相同,他正想告訴她,他會永遠懷念她,可是復合卻是太過勉強。
紀和淚盈于睫。
上帝待他真好,讓女方先攤牌。
藝雯詫異,「紀和,我以為這一年多磨練叫你豁達開朗,為何又婆媽起來。」
紀和輕輕擁抱藝雯,下巴擱在她頭頂,又一次聞到他發香,他落下淚來,是他不好,他所擁有的他沒有好好珍惜。
藝雯細細端詳他,「你可有喜歡的人?」
紀和搖搖頭。
「今日見你,比前兩次憂郁,為什麼?」
紀和苦笑,「當頭棒喝,怎樣笑得出。」
藝雯覺得有點異樣,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明明是紀和,他從未見過紀泰,她沒有疑心。
紀和也問她︰「你有沒有新人?」
藝雯回答︰「我努力將來工作。」
紀和握緊她的手。
藝雯歉意的說︰「不是我不想,紀和,我實在不能夠。」
紀和噓一聲,「我完全明白。」
「三個月一過,我就回家。」
「弟弟們好嗎?」
「托賴,他們很爭氣,半工讀,只需略微扶持,我已沒有心事。」
「都快高長大。」
藝雯松月兌他的手,也像是松一口氣,她終于解釋明白︰不是他遺棄她,她也想把整件事告一段落。
她並非爭意氣,希望紀和明白,她想重新生活。
「我走了。」
紀和看著她背影,她一直沒有回頭。
藝雯練好功夫,不愁沒有機會走運。
紀和低頭,看著自己雙手。
以後還會夢見藝雯嗎?肯定會,但,那是從前的藝雯,她與他嘻嘻冒著雨奔向地下鐵路站頭,手牽手,打算過一輩子……他永遠不會夢見今日的她。
紀和剛想站起來,有人輕輕走到他身邊。
他好不詫異︰「今敏。」
「我一直躲在花叢後,我都听到了。」
紀和啼笑皆非,「今敏,你竟如此多事。」
「紀和,我怕你失約,叫藝雯呆等,傷上加傷。」
「那麼你好心管閑事。「
今敏笑嘻嘻︰「說得對。」
紀和看著她︰「現在你什麼都明白了。」
今敏十分炙痛︰「為什麼兩人都決意不再回頭?」
「因為已經找不到從前那個入口,兜兜轉轉,費時失事,哪里有好結果。」
今敏唏噓。
「她見過紀泰兩次,都分不出那並不是紀和,她其實對我已無印象。」
「是你倆要求太高,我知有許多人走回頭路極之成功,也有若干人湊合著也過了餓一輩子。」
紀和說︰「今敏今敏,我已想通,沒有別條路可走。」
「那麼,我們一起到軒利大學報到吧。」
軒利是一所新公立大學,氣氛完全不一樣,現在建築,靈感來自中國四合院,當中是廣場,四周是課室與演講廳,格局新穎宏偉,北美洲最漂亮的建築物往往是大學,圖書館,美術博物館,音樂廳等大眾享用的地方,決非皇宮官邸或是富豪住宅。
今敏問︰「喜歡嗎?」
「退一步想,海闊天空,我們不過借學府學習,哪一所學校不一樣,將來出來工作,還不是要靠努力爭取。」
「想通了。」今敏感嘆。
「你呢?」紀和看著她。
「嘿,我,我已是再世為人,吃趟苦,學次乖,以後只管自己的功課,我不會再錯,我猶有余悸。」
「今敏,把紀泰也叫來入學。」
「紀和,不可勉強。」
是,正如他與藝雯一樣,無可挽回。
「多麼可惜。」他不知是說誰。
他倆辦妥入學手續,秘書說︰「教務主任想見一下紀先生。」
紀和看今敏一眼。
今敏輕輕說︰「我在這里等你。」
教務主任是位中年太太,她詫異問紀和︰「你成績優異,為何離開列德?」
紀和照台詞念︰「列德不適合我。」
教務主任是日心情特別好,興致勃勃追問下去︰「什麼不適合?」
紀和的急智一向不及今敏與紀泰,他想一想,決定講實話︰「學費太貴,我負擔不起,學生打工是非法的,況且也幫補不到那天文數字,家里所有積蓄已交給我,用磬再也無處借貸,我成績只在九十二至九十六分徘徊,拿不到獎學金,只得轉校。」
教務主任一邊听一邊點頭。
她說︰「與其在列德陪跑,不如專心在軒利讀出成績來。」
教務主任與他握手。
紀和以為下一位輪到今敏,可是今敏說︰「她沒叫我。」
今敏很幸運,豁免面試。
接待笑說︰「歡迎到軒利。」
走到校門外,今敏感嘆︰「都說北美洲教育制度如何開放先進,有教無類,說穿了,是只笑面虎,還不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學費一年比一年高漲,要求的分數一年比一年高。」
「大學是奢侈品,同五千五百一件香乃爾外套一樣,你不是一定需要擁有,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今敏說︰「但是,我非要這一件外套不可。」
紀和苦笑︰「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虛榮。」
今敏把手伸進紀和臂彎,「我們回家吧。」
他們在新學校段考時,紀泰的酒吧開幕,也供應一些小食如芝士三文治及他拿手的明蝦與腰眼牛肉。
一開幕就客似雲來,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天分,文的不成,就來武的。
紀泰有一份豪邁活力,配合他的生意,他的伙伴隱形,把生意全交給他。
有的顧客只為買他的小食帶回家,也坐著喝啤酒等。
人不為財,紀泰每天長駐候教,根本沒時間淘氣,他穿長袖白襯衫黑褲,周旋客人當中,這是叫他拿錢出來都願意的營生,何況還有收入。
「他很開心,」今敏說︰「還有什麼比快樂重要。」
今敏幫他算帳。
每天晚上,她把電子計算機放在膝上,啪啪啪按動鈕鍵,算個不亦樂乎。
只听得她說︰「政府要求酒吧全盤禁煙,這是必輸之仗,你要早打算。」
「杯子要輪流用,不能老用那幾十只,洗得太多,磨損厲害,有礙瞻觀。」
「人客對小費依然慷慨,真是幸運。」
遇有球賽,酒吧水泄不通,違反消防條例,紀泰把一架大熒幕電視機放到平台,讓顧客露天喧嘩喝酒。
每晚總有穿小背心的女客對牢紀泰訴苦,他幾乎可以豎起招牌︰心理醫生每晚服務。
「他說是到紐約出差,一走了之,可是三個月後我在街上踫到他,他佯裝不認得我。」
「愛情是否只是一向古老傳說?」
「泰,介紹一個人給我,要四十歲以下,滿頭頭發,身段精壯,有錢、有事業、富生活情趣,深深愛我。」
這話引起哄堂大笑。
暑假,紀和回家探親。
母親瘦削,容易倦,醫生說正常。
「她五十九,已進入老年,體力較錢衰弱,也是應該。」
這樣平常的話不知怎地卻叫紀和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醫生嚇一跳,「紀先生,令堂沒有病。」
但是紀和用手掩面,眼淚不住流下。
看護感動說︰「我有三個兒子,希望其中一名有一般如此孝順,于願已足。」
紀和背著背囊回北美,紀泰來接他。
「可有見到紀伯欣?」
紀和答︰「他近期住倫敦,你若牽記他,我可以陪你去看他。」
「行動不便,為何去倫敦?」
「他孫子在那邊。」
紀泰不出聲。
「管家看護跟著一起,也沒有不便。」
紀泰又問︰「你母親好嗎?」
「她有一班老姐妹陪著,還可以過日子。」
「紀和,看得出你歸心似箭。」
「我想速速畢業回家陪伴寡母。」
這時,紀和發覺紀泰駛的是另外一條路。
「咦,我們不是回家?」
「的確是回家。」
「你應走第四路。」
「紀和,我已與今敏分開,我搬出一家公寓住,一並把你的家具也挪過去,一上一下,兩個門口,很方便,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