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和走近,「今敏,醒醒,我有話說。」
他輕輕推她肩膀,她仍然沒有轉身。
紀和只得退出,他走到房門口,忽然心靈感應,又再回到床邊,把今敏肩膀扳過來。
一看,今敏已經面如死灰,口吐白沫。
紀和驚得呆了。
他頭皮發麻,手足不能動彈,耳畔嗡嗡作響,終于,他听到一把聲音吆喝︰還不把今敏送進醫院。
紀和大叫起來,背著今敏奔下樓,一路喊救命。
罷好一輛警車經過,看到這種情況,連忙把昏迷不醒的今敏載到急癥室。
紀和坐在候診室,驚嚇過度,又心如死灰,不禁傷心落淚。
這些日子,今敏是他們兩兄弟的靈魂,最最氣餒的時候,是她機靈明敏地鼓勵他們,給他們生機。
今敏倒下來,他們頓失良師益友,那可怎麼辦好。
紀和痛哭。
棒一會醫生出來高聲問︰「你是他男朋友?」
紀和連忙站起來。
「清洗過腸胃,她無恙。」
紀和又跌坐回椅子上。
醫生看著這個焦頭爛額,雙目紅腫的年輕人,既好氣又好笑,「如果你疼惜她,就該好好待她。」
紀和知道醫生誤會,可是一時三刻無暇分辨,只是一味說是是是。
「出院以後她得去看心理醫生,她可能會再度仰藥。」
紀和害怕得顫抖,握緊雙手。
「你現在可以去見她,好好勸解安慰。」
「是,是。」
紀和走進病房,看到今敏蜷縮在床上。
他過去緊緊擁抱她,「今敏,留得青山在。」
今敏苦苦飲泣。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今敏羞愧得難以啟齒。
「我叫紀泰來可好?」
「不,不要叫他,他幫不了我。」
「把委屈講出來會好一些。」
「紀和,我被逐出學校。」
紀和听了象頭上被人澆了一盤冰水,最壞的事發生了。
對別的學生來說,一個學位,只是一個學位,即使半途而廢,還有其他選擇。
可是對今敏來說,一紙文憑好比世界之匙,她苦出身,這些年來什麼都做,從付出實力到投機取巧,莫非為著鞏固經濟實力,希望順利讀完這幾年大學,好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
這個打擊對她來說非同小可。
紀和想到她清晨出去替人家放狗,派單張找補習學生,做保姆,女侍,清潔工人…….除出賣身,什麼都干。
紀和惻然。
她一塊一毛那樣省下,克勤克儉,自費讀書,希望讀到更好前程,有空她也會看一場電影,約會男生,可是漸漸專注,心無旁騖,這張文憑變成她生活的動力,再吃苦再勞累她還似彈簧般跳躍,因為心中懷著希望。
現在她被開除了。
今敏的世界轉為黑暗,她失去生存。
紀和沉著氣,「不怕,今敏,把詳情告訴我。」
他已知道該怎麼做。
今敏說︰「我已經很小心,可是其中一個同學把我做的功課借給女友閱讀,女友照著謄寫幾段,東窗事發,他們把我名字招供出來,我一直否認,可是有十多名同學都指出我處可以買到功課。」
今敏心灰意冷,雙手緊緊掩面,不想見人。
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吧聲音︰「有什麼大不了,我與新伙伴已經談的七七八八,新店就要開幕,今敏,到我處來做營業經理。」
是紀泰到了。
他坐到今敏身邊,「人家要拿文憑,不過想找一份優差,你已經有好工作等你,還擔心什麼?」
今敏掩著臉。
他揶揄︰「為一個學位仰藥?你是第一個那樣的女子,一般女生都選擇為情自殺。」
紀和使一個眼色,叫他停嘴。
紀泰卻說︰「我講的都是事實,把我們兩個嚇個半死,你內心好過嗎,你看看紀和,哭得頭都腫起。」
紀和連忙說︰「我沒有哭。」
他站起來,他已決定做這件事情。
紀泰問︰「你這時候去什麼地方?」
「我有事,你小心陪著今敏。」
紀和在醫院衛生間用冷水洗一洗臉,便到學校去見系主任。
秘書問︰「紀先生,你有預約嗎?」
「我有要緊事,請知會莊信先生。」
「你有事,見訓導主任也一樣。」
「不,我非見莊信先生不可。」
「但是——」
這時辦公室門打開,莊信走出來,見是紀和,他說︰「咦,我最優秀的學生紀和,什麼事,進房來說。」
秘書隨即笑︰「紀先生,你可以進去了。」
紀和用手搓一搓面孔,坐下來。
「紀和,你看上去十分疲倦,也別太用功,有空到處逛逛,嗅嗅玫瑰花香。」
「莊信先生,我來見你,是為著今敏逐出校的事。」
莊信狐疑,「今敏,是啊,她犯了校規,我給她解釋機會,可是她無言以對。」
紀和忽然鎮定,一個人真正豁出去,心情反而平靜。
他說︰「莊信先生,你是希望今敏把所有作弊學生的名字都交給你。」
莊生十分尷尬,「紀和,這件事與你無關。」
「這與十九世紀撲殺女巫有什麼分別?」
「紀和,校有校規,列德是百年名校,不容有學生犯規。」
「莊信先生,學校的目的是教育,並非懲罰。」
莊信有點氣惱,「紀和,我身為教育家,已有廿多年經驗,這班學生實在頑劣,非懲罰不可。」
紀和毫無懼色辯︰「一班學生,幾乎一半以上作弊,剽竊,抄襲,明知故犯,身犯奇險,莊信先生,你不覺校方亦有若干責任?」
「一個國家,人民都是賊,政府是否應該反省?一味嚴刑峻法,可行不可行?」
莊信又坐下來,深深吸一口氣,「說下去。」
「列德是名校中的名校,學生爭得頭崩額裂才進的大門,平均分九十以上還得接受面試,可是學生仍然覺得功課繁重深奧,難以完成,何故?是否因為校方將水平升至難以高攀程度?」
「這正是列德校譽。」
「今敏是優異生,她的成績無人能及,校方可否給她一個機會?」
「已決定的事實不能推翻。」
「法律不外乎人情,若有十三名陪審員決策,相信今敏可獲得機會。」
莊信看著他,「列德不愁沒有優秀學生。「
紀和微笑,「是,因為他們教育自己︰帶著八科甲等進校,考得一等榮譽離校,故此從來無人懷疑列德是一間劣校,只求分數,不講人情。」
「紀先生,你有何不滿?」
「莊信先生,讓我向你全盤坦白︰你要找的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女巫。」
莊信把眼楮睜得老大。
「我紀和才是罪魁禍首,今敏不過是代罪羔羊,我利用她做傳遞,她做了中間人而不知情,所有作弊功課均出自我手。」
莊信露出悲憤的神情︰「紀和你是我得意門生。」
「我辜負了你莊信先生,我也愧對同學,今敏知道被學校開除一時想不開仰藥自殺。」
「她此刻怎樣?」
「她入院急救已經無恙。」
莊信低頭沉吟。
紀和說下去︰「我卻受良心責備,故此挺身而出招供實情,莊信先生,你開除我吧,請讓今敏恢復學籍,至少給她轉校機會。」
莊信問︰「你所說都是事實?」
「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量那今敏不過是一個略微勤力的女生,她如何會有本事寫那麼多篇功課,都是我的杰作,我是奇才。」
莊信看著他不出聲。
「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莊信先生,如果二十四小時內你不給我一個答復,我只好去見傳媒,為今敏討回公道。」
莊信問︰「今小姐與你什麼關系?」
「一點關系也無,我利用她同文同種,又天真無知,叫她做騾子,她一直蒙在鼓里,試想這女生何等愚魯,竟為失去學位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