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欣又在點點頭。
這時卞琳趕到,推們進來,她何等機靈,一見紀和就知道他不是紀泰。
她緩緩走近,「我都听到了,我立刻照辦,紀泰,對父親說,你都改過,從此會好好做人,愛不愛讀書是一會事,生活正常才是最要緊。」、
紀和模稜兩可地答︰「我都明白。」
紀伯欣沒有言語,伸手叫紀和過去。
紀和走近,他忽然伸手撫摩兒子的頭發。
紀和在他身邊低聲說︰「我會時時回來看你。」
樓下,卞琳叫管家解雇那班工人,「你把他們遣散後你自己也可以走了。」
紀和把窗簾都拉開,叫清潔公司派人抹塵吸塵。
他輕輕說︰「我叔父這樣還能熬多久?」
卞琳黯然回答︰「十年,廿年,三十年,連醫生也不知道。」
「什麼?」
「人生至多磨難。」
「這麼說,在適當護理下,他可以活至耄耋。」
卞琳說︰「紀和,他把你當紀泰,你就暫時做紀泰吧。」
紀和嘆口氣。
「我見過羅女士,她真是個好媽媽,難怪你性格那麼穩定。」
紀和說得有點好笑︰「她還未知道我已經知道我並非親生。」
卞琳看著他,「我想她很明白,她們上一輩女性,很多事情放在心里,並不明說,一直容忍,待忍無可忍之際,最多轉身走開,亦不發作,這是她們的美德。」
紀和點頭,「卞律師你觀察入微,家母的確是那樣性情,她是我生命最尊敬的人。」
紀和告訴卞琳他約好桑子第二天見面,他倆都得準備一下。
回到家,羅女士做了東坡肉給紀和下飯,紀和嘩呀一聲,埋頭苦吃,只覺肚皮飽了以後身心異常滿足,他仿佛看到世界仍有前景,人生還有希望。
紀和躺在沙發上與母親閑話家常,就像他小時候,媽媽給他說故事,孔融讓梨,臥冰求鯉,孟母三遷,接著,有孔明借東風,三英戰呂布…….
因為羅女士,他才成為一個健康的人。
媽媽問他︰「有女朋友沒有?」
「藝雯可有聯絡?」
「她不願等你,也是明智之舉。」
紀和再努力問一次︰「可有藝雯消息?」
羅女士搖搖頭。
呵他那些信件,全部石沉大海。
「媽媽再給我說一個故事︰我幼時是否頑皮,有什麼特點。」
「愛哭。」羅女士肯定地說︰「哭個不停,半日還抽嗒。」
紀和笑,「那媽媽怎麼辦?」
「摟在懷中好言安慰,一次給同學看見,指著取笑,以後,你才改過。」
「知恥近乎勇。」
「晚了,休息吧。」
半夜,母親輕輕推開房門看他,又滿足地掩們。
第二天,紀和提早赴會,卞琳已在等他。
「桑子一定會來?」
紀和不能肯定,越洋約會,作不得準。
卞琳嘆氣,「那時一個輕率隨時會得改變主意的女子。」
況且,還帶著兩個嬰兒。
兩人頗似熱鍋螞蟻,眼看三點已經敲過,三點十五分,三點三十分,卞琳頹然。
紀和安慰她︰「失約是應該的,赴約才是奇事。」
這時佣人急急進來,「客人來了。」
卞琳與紀和搶著出去,兩人肩膀相撞。
紀和連忙扶著卞律師。
只見門外一輛歐洲大房車停下來,保姆與司機先下車,把嬰兒車取出放好,然後小心抱出貴重物品,對,就是那對孿生兒。
最後,桑子才施施然下車。
對她來說,遲到三十分鐘已經算是準時。
紀和一個箭步上前,與她握手,那里還敢責怪。
他說︰「桑子你氣色很好。」
桑子輕輕問︰「我不用說話吧。」
「大家都無須開口。」
由卞琳充當導演好了。
卞琳吸口氣,「請跟我來,孩子們先在房門外等。」
這時,卞律師才看清那對胖小子,只見他倆圓頭圓腦,手臂大腿全是肉,一向對幼兒毫無興趣的卞琳忽然想伸手去捏他們小手小腳。
「這麼可愛。」
桑子只是微笑。
她已是再世為人。
卞琳又說︰「呵,同你們兄弟倆長的一模一樣。」
這時,紀伯欣剛剛吃完點心,由看護讀報紙給他听,抬起頭,看到紀和,他笑了,一邊臉肌肉不受控制歪曲,嘴扭到一邊。
紀和趨向前,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
紀伯欣雙眼忽然亮起,露出盼望神色,看牢紀和。
紀和輕輕說︰「他們就在外頭,叫他們進來可好。」
紀伯欣驚喜地點頭。
紀和喚人,只見桑子推者嬰兒車進書房。
那兩個孩子一刻不停,老是想自車位站起撲出去玩耍,又爭著發出哇哇聲。
紀伯欣示意近些,桑子把嬰兒車交給紀和,退在一角。紀和把孩子們推到他跟前。
那對頑皮雙生兒,看見陌生人並不怕,也嫌丑,忽然伸出胖胖手,示意要抱。
連看護都笑了,抱起一個送到紀伯欣懷中,那孩子便來抓老人眼鏡玩。
紀伯欣示意兩個都要,孩子們全坐在他膝蓋上。
卞琳輕輕傳譯︰「同紀泰紀和幼時一模一樣。「
原本無聲無息的紀宅忽然充滿笑聲。
半晌,孩子們被保姆帶出去,桑子以為戲已做完,她可以全身而退。
誰知卞琳說,「桑子你請留步!」
桑子不情願地轉身過來微笑。
卞琳說︰「請走近一點。」
他充當紀伯欣的聲音。
桑子走到他面前。
「你姓桑,同桑羨能先生有什麼關系?」
「桑羨能是我小叔。」
卞琳說︰「那是老朋友了,你與紀泰結婚為什麼沒有通知親友。」
桑子笑笑答︰「我來並沒有結婚。」
「孩子都那麼大了,怎麼不舉行婚禮?你們年輕人也別太不顧禮儀,快快補行婚禮。」
紀和踏前一步,「沒有必要。」
紀伯欣吩咐卞琳幾句,卞琳走到臨房一會,回來時手里捧著一制淡蘭色首飾盒子。
紀伯欣示意她打開交給桑子。
盒子里是一條寶石項鏈。
桑子出身不差,頗見過若干首飾,知道這是名貴禮品。
「紀先生說是見面禮。︰
桑子只得點頭接收。
卞琳又傳話︰「紀泰,你回家吧,既往不咎,從新開始。」
紀和乘機說︰「︰我不想再讀法律。」
卞琳代紀伯欣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開設一間酒吧。」
紀伯欣怔住,卞琳也一呆。
這是紀泰的願望,紀和處處維護他。
紀伯欣搖搖頭。
卞琳便說︰「容後商量。」
他在卞律師耳畔說了幾句。
「孩子們,可否定期探訪我。」
桑子答︰「他們將在倫敦上學,我一年回來兩次,一定來看祖父。」
卞琳忽然說︰「這一對孿生子可不要分開。」
桑子答︰「請絕對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在身邊。」
卞琳又說︰「紀先生願意負責孩子們生活費用。」
桑子說︰「我自己有能力。」
桑子不願久留,轉身退出。
卞琳代紀伯欣說︰「讓我再看看孩子。」
保姆再次把孩子們抱近,不知怎地,他們無時不刻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兩個胖頭相撞,痛的哇哇叫。
大家忍不住笑。
卞琳說︰「會走會跑不知如何控制,還有,如此好動,怎樣讀書。」
紀伯欣忽然提高聲線發出不可辨認的聲音。
卞琳一怔,仔細听,然後傳譯出來︰「是非成敗轉成空,幾度夕陽紅。」
紀和惻然,他按住紀伯欣的手一會,轉身離去。
他送桑子上車。
「桑子我感恩不盡。」
桑子卻說︰「紀和,真沒想到眾人這麼喜愛我的孩子,你們給了我鼓勵。」
他們互相祝保重,勇敢的桑子帶著孩子門走了。
卞琳輕輕站在他身後,「我送你一程。」
卞律師真好精力,一絲不見倦容,有才能的人多半天生如此。
紀和欽嘆,「我一下子就東倒西歪,咖啡紅茶全部失效。」